老伴

　　大伯年轻时长得不错，用现在流行的一个词形容，那绝对是小鲜肉。可惜造化弄人，就在大伯要跟女友结婚前一个月，大伯家的小工厂失火了，原因不明，那个年代没什么保险意识，小工厂就这么破产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大伯在救火的过程中，还不小心被机器砸断了腿，他瘸了，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毕竟成了残疾人。很快，女友离他而去。从此大伯一蹶不振，就像变了个人，一天三顿离不开劣质的白酒。直到三十多岁，才有人给他介绍了个女友，这个人就是我大娘。大娘长得不好看，甚至可以说有点丑，更让人揪心的是，她还是个重度残疾，据说是因为小时得了小儿麻痹症，双手连洗衣服、刷碗都费劲，走路时拄着拐杖还有些不稳。相亲那天，大伯只看了大娘一眼，转身就走了，死活不同意。大娘倒是乐意，虽说大伯家穷了点，但毕竟颜值高，更何况大伯还是未婚，比起以前人家给她介绍的那些人不知道要好多少。大伯的家人轮流做他的工作：虽说这姑娘外表条件差了些，但人品不错，心地善良，就咱家现在这条件，想娶个外表条件好的，也不可能啊！大伯大吼一声：那我就打一辈子光棍。家人继续劝他：打光棍是容易，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但是你有没替父母想过，他们就你一个儿子，你们家三代单传，难道你想让家里绝后吗？大伯不吭声了，一摔门出去了，不知道在哪待了一晚上，第二天竟然同意了。大娘进门后，连着生下一儿一女，而且绝对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即使身体行动不便，也尽量做到凡事亲力亲为，当然都是些照顾孩子，做饭家务事，到外面打工是不可能了。这样也好，大伯没了后顾之忧，安心地到外面打工，挣的钱虽然不多，但大娘持家有方，生活花费之外，还能有些节余用来还债。可是债务实在太多，直到大伯的儿女长大成人，工作之后才把全部的债务还清，可这时大伯大娘也老了。所以说大娘这辈子跟着大伯也没过上什么好日子。对大娘来说，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让她寒心的是，自打她进门那天起，大伯就没给她一天好脸色，虽说大伯没动手打过大娘，但是动辄非吼即骂，大娘经常以泪洗面，但是擦干眼泪，她就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无微不至地照顾大伯。偶尔大伯碰上了高兴事，回到家也会给大娘点笑脸，每当这时候，大娘这心里就跟吃了蜜似的。随着儿女的长大，兄妹二人越来越瞧不上大伯的做法，经常替大娘打抱不平，数落大伯，但大娘总是护着大伯，不允许儿女说老伴的坏话。时间长了，儿女也拿他俩没办法。我们觉得也许大伯和大娘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吧，一个强势，一个弱势，一个大男子主义，一个贤妻良母，一个冷漠，一个暖心。虽然大伯冷漠了些，但还是顾家的，辛辛苦苦，任劳任怨的打了一辈子工，如今虽说年纪大了，债务也早还清了，但是大伯也闲不住，所以就在家附近的工地打零工。但是自从年轻染上酒瘾后，大伯就再也没戒掉。有一天大伯喝完酒就出门上工去了，虽说喝了酒，但大伯有分寸，他并没有喝醉，大家都习以为常了，根本不当回事。可是就在大伯骑着自行车快到工地的时候，有人看见他突然摔倒在地，再也没有爬起来，原来大伯患有高血压，只是不知道而已，再加上长年累月喝酒，年龄又大了，突发了脑溢血。虽然大伯捡回一条命，但从此卧床不起，连话都不能说。大娘整天以泪洗面，但她从不当着大伯的面哭，而是用她那残疾的躯体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大爷，从不让儿女帮忙，没事的时侯，大娘就坐在大伯的旁边，握着他的手，给他讲两个人的陈年旧事：老头子啊，我知道你这辈子憋屈啊，我配不上你啊，是我把你这辈子耽误了！大伯这个硬了一辈子的汉子，瞬间眼泪成河，紧紧地握住了大娘的手，竟然开口说话了：老伴啊！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