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玄学之兴（下）

　　魏晋特定的社会环境，产生了玄学思潮。玄学，作为高度抽象思辨的哲理，在它形成和发展中凝聚了无数知识分子的才华和智慧。魏晋士人通过各种形式的清谈活动，不断发展、丰富、深化了玄学理论，并形成了不同的玄学流派。魏晋士人热衷清谈玄学，常常废寝忘食，如痴如醉。
　　东晋时殷浩、庚亮、王导、桓温等人一起清谈，由王导和浩二人辩论，其他人观战，一直谈到三更时分，也未分胜负。王导十分高兴地说：刚才谈的那些内容，怎样争论的，我都忘了你们的发言修辞，引喻相譬，都尽了最大努力，当年正始名士清谈，正是这样啊！清谈给士人生活带来了无穷乐趣。
　　王澄以才高自傲，对一般人看不起，但很佩服卫玠的清谈。有一次，卫玠讲演玄理，王澄前去聆听，卫玠讲到高妙之处，王澄听得人了神，竟接连三次跌倒在座位上。后来，人们把这件事编成了歌谣：卫君谈道，平子（王澄字）三倒。
　　卫玠
　　还有一次，谢尚听著名清谈家殷浩讲演，殷浩的讲演思想深刻，条理清楚，妙语连珠，精彩异常。谢尚听得人神，不觉汗流满面，殷浩看了，用从容的语调对仆人说：取手巾与谢郎拭面。清谈虽说其乐无穷，但辩论起来还是高度紧张的，既劳心又劳神，体力弱者很难支持。
　　卫玠身体素来多病，他曾与乐广清谈，乐广说话简练，意思费解。卫玠不明白乐广所说的一个因字，百思不得其解，结果患病不能起床。乐广闻讯后，特地派人向卫玠作了解释，卫玠才得痊愈。然而，卫玠过度迷恋清谈，完全不顾身体。有一次，他在王敦家遇到著名清谈家谢鲲，二人兴奋不已，整整谈了一夜，王敦也一夜奉陪。卫玠身体一直不好，其母常禁止他清谈。这次卫玠忘乎所以，过度劳累，病情加重，不久去世。迷恋清谈的士人不顾身体，还不顾场合，甚至在服丧、订亲、婚礼时遇到清谈好友也要谈上一通。
　　如车骑将军谢玄能清谈，善名理，他的父亲谢奕死后，谢玄服丧。名僧支道林得知后，特地赶到谢家，一直谈到傍晚才离去。有人在路上见到支道林，问他：先生从何处来？支道林答道：今天与谢玄痛快地谈论了一场刚刚回来。
　　清谈家羊孚之弟羊辅将与王永言的女儿成亲，王家想看新女婿，羊孚便陪弟弟来到王家，在王家正遇到王永言的父亲及姐夫殷仲堪。殷仲堪也是清谈家。于是羊孚和殷仲堪便以《庄子齐物篇》为议题展开了辩论。经过热烈讨论，双方观点取得了一致。
　　西晋太尉、大清谈家王衍之女嫁给了裴遐，婚后三日，王衍召集诸婿来家清谈。大玄学家郭象也赶来助兴，并首先向裴遐挑战。郭象言辞犀利，富于雄辩；裴遐则从容不迫，徐徐道来，二人各具风采，难分高低，使听客大饱耳福，在座的人无不称赞。魏晋士人清谈玄学大多是在辩论中进行的。辩论的方式有两种。
　　一为驳难式，即先由一人提出自己的论断，然后征求对手的意见，双方展开辩论。辩论每进行一个回合叫一交或一番。辩论双方往往要经过轮番交锋，反复诘难，方能决出胜负，理屈词穷者为败方。名僧支道林和殷浩在简文帝司马昱家中清谈，双方经过四交后，支道林宣告失败。在辩论中，有时双方相持不下，便让听众判断胜负。在驳难中，有一种方式是在听众面前自己设问，自己答辩。
　　何晏、王弼在一次辩论时，王弼发难，将何晏的理论驳倒。在座的人都认为何晏已经失败；而王弼意犹未尽，他又自设辩论的双方，反复争辩，充分展示了自己的才华。有时辩论的双方旗鼓相当，经过多次交番也不分胜负，甚至通宵达旦，还有的拖了很长时间。桓玄与殷仲堪辩论，起初二人难分伯仲，一年后，他们再次辩论，只一二回合，桓玄就告失败。桓玄自叹才思大不如前，而殷仲堪却带着几分捉弄地说：这是你转人悟解的表现。在清谈玄学的辩论中，如果败北的一方不服气，可以另请高手助阵，继续辩论。
　　一次，般浩、孙盛、王濛、谢尚等在简文帝司马昱家里辩论。孙盛作《易象妙见于形》论，他振振有辞，意气飞扬。在座的人都不同意孙盛的说法，但又没有好的道理说服他。司马昱说：假如刘真长来，一定会制服他。于是派人请来擅长辩论的刘真长。刘真长来到后，先让孙盛陈述一遍自己的观点，孙盛自知不敌刘真长，只是粗略地复述了一遍，已不像先前那样盛气凌人了。
　　刘真长听后，从容不迫地发表了二百多句的诘难演说，简明扼要，切中要害。孙盛哑口无言，满座同时鼓掌大笑，称赞不绝。清谈辩论时，气氛有时很紧张，其至恶语相交。孙盛和殷浩在一次辩论中，各持己见，互不相让，左右人送来饭菜，他们顾不上吃，冷了再温，温了又冷，他们边说边挥动麈尾，麈尾毛都脱落在食物中。天渐渐黑下来，他们还是不吃不喝，争辩不已。最后二人互不服气，对骂起来，殷浩对孙盛说：你别作强吗，我会穿起你的鼻子！孙盛也不让步，说：你没见过决鼻牛吗？当心别人会穿透你的面颊！麈尾是魏晋士人在清淡玄学时喜欢挥舞助兴的物品
　　麈是鹿的一种，其尾毛很漂亮。人们用它制成了上圆下方的形状，并有缕缕垂丝，清谈时上下左右摇摆，以表现清虚飘逸的意境和潇洒脱俗的风度。许多清谈家都喜欢麈尾。
　　麈尾
　　王导把麈尾挂在床前，清谈时取下便用。王濛每次清谈都要先举起麈尾，能一口气谈出八百字的高论。王衍有一把心爱的玉柄麈尾，每次提柄，手与柄同色，风度不凡，深为谈客羡慕。由于麈尾与清谈密不可分，所以麈尾也就成了清谈的代名词。支道林谈到他清谈时，就说贫道捉麈尾三十年。
　　魏晋时期，清谈玄学盛行一时，成为士人社会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玄学的风行，有力地冲击了传统观念和传统文风，在一定程度上开创了学术平等、思想自由的新局面，对文学、艺术产生了深刻的影响，成为中国哲学思想史上引人注目的时期。
　　参考资料：《三国志何晏传》《晋书裴颜传》《庄子注》《世说新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