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歌七

　　赵四！你若水狠瞪了赵四一眼，又急忙紧跟着古风追了上去。
　　校园里热闹的还是那么热闹，丝毫没受这点小波浪的影响。
　　哼！什么狗屁（二）班！什么鸟样儿！还不是个大蛇窝，大老鼠窝，大！哼！天下乌鸦一般黑，古风越想越伤心，对A（二）班抱有的那么一丁点儿幻想也在那瞬间消逝殆尽。甚至对那个什么假惺惺的狗屁女班长也是恨之入骨。哼！蛇鼠一窝。
　　陈古风同学！陈古风同学后面传来若水的叫唤，听上去她很着急。
　　什么？还要追来污辱，古风怒不可言，但他还是选择了逃避。他加快了步频，风在他耳边嗖嗖地蹿动着，撩起了他那一头蓬乱的头发。哼！说什么也得给自己留点儿尊严。
　　哎哟！
　　像是那女班长摔跤了。
　　古风稍停了一下，毕竟他身后是个女孩子啊！可是女孩子！呵呵！女孩子！一张记忆中的寒气逼人的脸庞瞬间出现在了古风脑海中活该！古风心底里连吐几口唾沫，继续向前冲。
　　很快，古风跑过一片阴森的坟地后，来到了学校后面的河边，河中央，赶早的渔人背着个电平开始工作了。这条河是小镇的干流，有好多条小河小溪注入其中，也就会聚成了一定的规模。这河原本是清澈见底，处处可见鱼游虾戏的，而如今，虽较之于那些排污河也还算得上洁净，鱼虾却是被电得差不多了。因而在这样的一个清晨，着实散发出了些许的死气。古风来到河堤，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且脚再也不听使唤了，一阵风拂过，不知从哪带来一股恶臭，古风猛地捂住鼻子。
　　陈古风！你后面那人一瘸一拐地追了过来，她还以为古风在哭泣呢。
　　唉！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要讽就随你讽个够吧！古风干脆双手一垂，坐在草坪上等着。
　　若水稍稍挪了过来：陈古风，你怎么跑得这么快呀？她像是在夸古风，说不定古风可以参加校运会了哩！
　　哼！古风不领他的情，他头都懒得回一下。
　　你还在生气呀！是赵四不对，我我代表A（二）班向你表示道歉，你跟我回去，好吗？见古风依然没动静，她又补充道：现在你已是A（二）班的一员了，我有责任阻止你成为逃兵
　　咦？古风疑惑了。
　　若水善意的言语让古风的防线被一道道撤去，他紧闭的心门在一点点打开着。是啊！这么多年来，又有哪个同学用如此平和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呢。古风有点感动，如今，他如一头在茫茫苍穹之下被无数猎人追赶拼命逃窜的小鹿，他在彷徨，乃至于绝望。可是，在他心灵的船将要完全沉下去时，远方飘来了一片洁白的帆。无助的他，面对这从未面对过的一刻感动，唯有以泪来表达。
　　若水以为古风是委屈得哭了，不知所措：你别哭，你别哭呀！这样好吧，你跟我回去，我让赵四当面向你道歉，行吗？
　　这一刻，古风着实感动至极，他似乎感觉到了生活阳光的热度，还有后面那颗着急的此刻也在牵挂着他的心的轮廓。他缓缓转过头去，眼前立着一位楚楚动人的青春少女，似出水芙蓉般亭亭玉立，清秀端庄的脸上泛着点点红晕，双眸流淌着善意的秋水。和煦的春风掠起她双肩的秀发，腾起了微微的发浪，一身整齐的校服更让她显得矜持纯朴。她手里攥着一张表格A（二）班名单，那名单早已被汗浸湿，见古风回过了头，她原本焦虑不安的脸上泛起了淡淡的笑容。
　　你肯跟我回去了吗？她眼睛睁得大大的。
　　嗯！面对这学校的第一份善意，古风开始调转他心灵的之船的航向。那一刻，他真的感受到了尊严的存在。
　　回去时两个人走得很慢，若水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片坟地，毕竟是个女生，她吓得紧紧拉着古风的衣襟，古风这个时候倒安慰起她来：没事！有我呢！若水就果然不害怕了，她朝古风笑了。
　　古风终于感觉到，有时候也有人需要自己的。
　　学校操场，依旧是热闹非凡。嬉戏的、追赶的、运动的，都快把整个地面翻过来了。
　　古风和若水进了A（二）班的教室。若水刚踏进教室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径直走向赵四：赵四，你今天违反了班规，现在你应该向陈古风同学道歉！
　　向他？赵四轻蔑地瞟了古风一眼，他配吗？这样的畜生一样的败类留在这世止简直是污染空气，糟蹋粮食，哼！什么东西！
　　你这种话你也讲得出口！若水两眼怒视着赵四，你还像个学生吗？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况且同学之间本来就应和睦相处，而你却如此咒骂你的同学，你就忍心伤害别人的尊严？
　　他不是我的同学，这畜牲也配做我的同学？呸！总之，随你怎么说，要我道歉，没门儿！赵四是习惯了丝毫不把古风放在眼里的，俗话说习惯成自然，这自然的东西哪是只言片语就能去除的？
　　你若水不愿再讲下去，她怕赵四的话讲来越难听，那样的话自己就间接伤害到古风了。她失望地来到古风面前：对不起！我没能实现我的诺言，我向你道歉！
　　没什么，我习惯了！哦！我不是说你，我是说古风的语气有点沉重，他怕若水误会，又赶紧作出了解释，但显得有点慌张。
　　这若水感到甚是内疚，好了，不说这些了，现在你就是A（二）班的一员了。以后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说，我当尽全力帮忙的。现在，你就暂时坐在我后面吧！原来，A（二）班班主任曾找若水谈话，说新到的陈古风成绩特差，因此为了A（二）班的整体成绩，需若水将陈古风作为重点辅导对象，所以将古风放到若水的后面坐，而若水现在不知道是出与同情，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总之，她那般地希望自己能够帮上眼前的这个人。
　　古风刚一坐下就陷入了深思，他感受到了这学校原来也存在着幸福的影子，这世界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黑暗。或许，世上本没有路，只是走的人多了也就成了路。如今古风这条幸福之路算是走出了第一步吧，将来如何，还得看自己了。
　　回家的路上，古风像小鸟一样唱唱跳跳的，呵呵，其实他唱的歌是时常跑调的，这方面他当然是羡慕子丹的，不过这丝毫没影响到他，他反倒是越唱越起劲了，以至于弄得那些熟悉的闲人们有点儿不习惯。甚至到了家，古风那高兴的劲儿还没有退去。
　　屋里，子丹和陈婶在张罗饭菜。
　　妈！咱哥是不是着魔啦？子丹疑惑地问陈婶，她是听到了古风的歌声。
　　尽瞎说，难道你就希望你每天看到的是一个郁闷不乐的哥哥？陈婶责备道，她心里此刻是欢喜的，毕竟古风是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的。
　　这倒也是，咦！妈，您说是不是咱爸写的那封信这时，她已经把一大碗盐菜汤端上了桌。
　　恩！好香啊！什么信呀？谁的？这时古风进了屋。
　　噢，没没信。哥，你一定是高兴过乐了。噢！大哥不是给你来了一封信吗？子丹故弄玄虚。她感觉很奇怪：古风是个从不吃口味的人，也不会夸谁的饭菜的，今天怎么就破天荒了？
　　是来了，还寄来了500块钱给我做学费哩！不过妈！咋没见咱家的老黄牛呀？古风一边答着，一边拿来筷子夹了几块豆腐送进嘴里。
　　这古风一针见血，正中陈婶的要害。
　　卖了！子丹却毫不留情，她顺势把手中的汤勺往古风怀中一扔，古风慌忙接着，差那么一点就会掉地上了。
　　卖了？古风心里有了底，但他又不忍心揭穿这人善意的骗局，那么就让它永远停留在幸福的那一刻吧！
　　咦！我说陈二哥呀，您老今儿个咋高兴成这样呀？是不是路上捡了个金元宝？还是子丹发现的新话题，当然不肯轻易放过。
　　你也别瞎猜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换了个班。答道，接着把手中的汤勺放进了盐菜汤里。
　　换班？子丹瞪大了眼睛。
　　嗯！换班，我换的还是A（二）班哩！古风倒显得有几分得意了，不过，也夹杂着几分伤感。
　　A（二）班？子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早就听说过这所破学校是凭成绩等级分班的，以古风的成绩，说什么也进不了A班的啊。但为了不伤古风的自尊，她还是向古风表示贺喜：噢！恭喜啦！二哥，我早就说过你最棒了。耶！你可真是我心目中的偶像耶！
　　瞧你！陈婶听了，虽然不咋懂这其中的弯弯，但听上去是好事，心里就也暗自乐呵了。
　　你也别糗我了。我呢，只是放进A（二）班去改造的。哪天人家不高兴了，就会把我撵走了。古风没好气地说。
　　别灰心！咱家全力支持你，要是哪个‘人家’敢赶，咱老陈家第一个饶不过她（子丹对那个李娜恨之入骨，所以对女生不大信任）。不过子丹又一想：不对呀，不就是换个班嘛！二哥他现在是‘心如止水’，咋会高兴成这样呀？
　　古风仿佛看出了子丹的心思，推一下她的头，笑道：你这个小鬼头，什么事都瞒不过你的。告诉你吧！我今天遇上了一个好人，是咱班的班长哩！
　　你的班长？这这班长啥时又变成‘好人’啦？子丹急了。
　　哎呀，我说的是A（二）班。古风解释道。
　　A（二）班的班长，男生还是女生？子丹更加着急了，甚至还有点害怕了。
　　是女生又咋的啦？古风显然明白子丹的意思。
　　女生？子丹心猛地连跳动了几下，我说哥哥呀，你咋这么糊涂呀！‘前车之鉴’听过吗？唉！
　　子丹！古风抱怨道，难道你不希望我遇上好人吗？
　　咋不希望，我是怕子丹说着竟然流起了泪，女生太恐怖了。
　　子丹！你你咋哭了啊！古风急了，赶紧安慰起子丹来，二哥知道你是对我好的。可是你知道吗，她是善良的，我确信，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得出。还有，她今天帮了我呢。今天在A（二）班，我遇着了赵四，你知道的，我当然逃不了他的一顿数落，而且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骂我，我当然受不了这个委屈。正当我精神面临崩溃而想离开这个班时，她出现了。你知道吗？为了让我回去，她追我追了好几里的山路，路上还摔了一跤，她一个女孩子还跟着我跑坟地。之后她还向我道了歉，其实她没错，你说，这样的人难道不是好人吗？
　　听古风这么一说，子丹对这位女班长的成见倒是少了消去了些，所以也就无言以对了。这样，屋里保持了沉默。
　　好了！好了！别说了，风儿，妈相信你遇上了好人！快收拾好桌子，你爸干活就快回家了。
　　今晚的月亮特别明朗，月光静静地洒在这个小庄子上，像是在抚慰这一处那些受伤的心魂，还是在呵护着一个孩子。白马河河水映照着月光，一闪一闪的，浩似一片片发光的叶子。老槐树今天精神异常的抖擞，树冠的风的触动下和月光舞蹈着，仿佛在宣告他生命的另一个年轻。第二天，古风起了个大早，吹着口哨，边走边跳地往学校去了
　　哎呀呀，夫阿皮格，今儿个咋乐呵成这样呀？
　　学校门前的林荫小道上，一阵熟悉的女声让古风止住了脚步，古风回头一看，果然是她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