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遇到了这样一个有趣的问题:李白是什么时候被称为诗仙的? 前言 如今在语文考试中,假如见到这首题:唐朝诗人被称为诗仙的是哪一位? 大家都会毫不犹豫地填上李白。但是在唐朝的时候,大家会这样回答吗? 恐怕不一定了。 因为在唐朝有好多个诗仙,偏偏找不到有谁曾经称呼过李白为诗仙。 一、姚合称贾岛是诗仙 中唐有一位喜欢推敲的苦吟诗人贾岛,曾经被称为诗仙: 懒作住山人,贫家日赁身。书多笔渐重,睡少枕长新。野客狂无过,诗仙瘦始真。秋风千里去,谁与我相亲。《别贾岛》 这首诗的作者是贾岛的好友、武功体诗人姚合。姚合晚年编了本唐人诗集为《极玄集》,其中选了21家诗人,号称此皆诗家射雕手也,合于众集中更选其极玄者。 看来落选的李杜等人都不是极玄者。不过,他笔下的诗仙贾岛也没有入选。 二、郑谷称裴晤是诗仙 号称郑鹧鸪的诗人郑谷,有一首《将之泸郡旅次遂州遇裴晤员外谪居于此话旧凄凉因寄》: 谁解登高问上玄,谪仙何事谪诗仙,云遮列宿离华省,树荫澄江入野船。黄鸟晚啼愁瘴雨,青梅早落中蛮烟,不知几首南行曲,留与巴儿万古传。 这首诗中,郑鹧鸪把裴晤称为诗仙,同情地说朝廷为什么把这位诗仙贬谪了呢? 可见,诗仙并非李白的专属名词,在唐朝,是个诗人都可以被人恭维称诗仙。 三、丞相承认的诗仙:刘禹锡、白居易 牛僧孺是牛、李(德裕)之争中牛派的领袖人物,曾经担任过唐朝的宰相。 牛僧孺在一首诗中,曾经称呼刘禹锡和白居易二人是诗仙。《李苏州遗太湖石奇状绝伦因题二十韵奉呈梦得、乐天》: 。。。。。。念此园林宝,还须别识精。诗仙有刘白,为汝数逢迎。 题目中的梦得、乐天,诗中的刘白,都是指刘禹锡和白居易。牛僧孺、刘禹锡、白居易常常相互唱和。 四、唐朝皇帝承认的诗仙是白居易 从上面几个小故事可以看出,诗仙的称呼,在唐朝(甚至宋朝),并不是李白的代名词。在唐朝最有名的诗仙,其实是白居易。 元和十年(815年),当时四十四岁的白居易在著名的《与元九书》中,曾经写到: 自皇子陂归昭国里,迭吟递唱,不绝声者二十里馀,樊李在傍,无所措口。知我者以为诗仙,不知我者以为诗魔。 唐武宗会昌六年,即公元846年秋天,白居易于洛阳去世,享年75岁。据说同年即位的唐宣宗李忱本想请白居易为相,听说他去世的消息不胜惋惜,作诗《吊白居易》云: 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 诗中称呼白居易为诗仙,还提到了有点嘲讽唐明皇的《长恨歌》,可见这位皇帝对于白居易的欣赏。在皇帝的诗中被称为诗仙,在整个唐朝可算是独有的荣耀了。 五、李白被称为谪仙人、酒中仙,而不是诗仙 在可见的唐朝古籍中,似乎没有记载李白被称为诗仙,李白名声最广的称呼是谪仙而不是诗仙。 李太白初自蜀至京师,舍于逆旅。贺监知章闻其名,首访之。既奇其姿,复请所为文。出《蜀道难》以示之。读未竟,称叹者数四,号为谪仙。《本事诗》 李白后来怀念贺知章的时候,作《对酒忆贺监二首》,其中也是自称谪仙人 四明有狂客,风流贺季真。长安一相见,呼我谪仙人。 杜甫也在《寄李十二白二十韵》写到: 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诗圣杜甫在《饮中八仙歌》说李白是酒中仙,也没有说过他是诗仙。: 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这就有意思了,那么李白诗仙的名号从何时开始的呢? 六、谁最早称呼李白为诗仙呢? 具体哪一个人最早称呼李白为诗仙,老街不敢肯定。或许在唐朝也有诗文记载李白为诗仙,但是今天我们已经看不到了。 我见过的是北宋的一首诗《李太白杂言》中提到过: 至於开元间,忽生李诗仙。是时五星中,一星不在天。 这首诗的作者是北宋的聋人进士徐积。不过,在宋朝的诗仙也未必特指李白。宋朝的诗词中出现了很多诗仙,都不是指李白。 例如《寄魏菊庄庆之》(宋韦居安) 一庄纯种菊,此地著诗仙。再世陶元亮,三生魏仲先。 《和王觉民梅花诗》(宋王之道) 西湖处士真诗仙,东坡老人所推先。岂知此花自奇绝,神助妙语相争妍。 七、诗仙的由来 诗仙称为李白的专属名称,究竟从何时开始,不太好辨别。南宋时,严羽曾经在《沧浪诗话》中说过这样一段话: 人言太白仙才,长吉鬼才,不然,太白天仙之词,长吉鬼仙之词耳。 严羽的所谓人言,或是指北宋的宋祁(998年1061年)等人: 宋景文诸公在馆,尝评唐人诗云:太白仙才,长吉鬼才。(元马端临《文献通考》) 不知道,这是不是后人称李白为诗仙,李贺为诗鬼的由来。 清朝的潘德舆在《养一斋李杜诗话》中曾经分析道: 朱子曰:李太白诗非无法度,乃从容於法度之中,盖圣於诗者。按古今论太白诗者众矣,以朱子此论为极则。他人形容赞美,累千百言,皆非太白真相知者,以本不知诗教源流。故子美为诗圣,而太白则谓之诗仙,万口熟诵,牢不可破。 朱子是指南宋的大儒朱熹,他对于李白的评价深受潘德舆认可。潘德舆因此分析道: 若见太白咏仙者多,乃以诗仙当之,则高如郭璞,卑若曹唐,亦将号以诗仙耶?朱子以其从容法度为圣,何等了当! 潘德舆说,并不是因为李白诗中咏仙的内容多才叫他诗仙,否则像郭璞(两晋时游仙诗人、风水学祖师)、曹唐(唐朝游仙诗人)也应该叫做诗仙呀。 潘德舆认为朱熹说李白因为从容法度而强于他人,可谓独具慧眼。 结束语 为什么那么多的诗人被曾经被称为诗仙,但是今天却成了李白的代名词呢。潘德舆的解释似乎很牵强。 明朝的杨慎曾经说:太白为古今诗圣。他在评价李白与杜甫的不同时,又说: 余谓太白诗仙翁劒客之语,少陵诗雅士骚人之词。 一会儿仙、一会儿圣,实在令人犯糊涂。 潘德舆说明朝另一位诗人王百谷说到: 李诗仙,杜诗圣,圣可学,仙不可学矣《养一斋李杜诗话》 可谓从另一个角度道出了李白与杜甫不同。看来圣人可以学,仙人学不了。这里明确称呼李白为诗仙,杜甫为诗圣。 明末清初的李渔在《闲情偶记》中也提到: 李白诗仙,杜甫诗圣,其才岂出沈约下,未闻以才思纵横而跃出韵外,况其了乎? 可见,在这个时期,诗仙诗圣的说法开始深入人心了。 老街味道 观宋填词122万里汉家使双节照清秋范成大视死如归 还如故园树,忽忆故园人,韦应物诗中的故园人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