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前的西单京畿道曾有中国第一座国立美术学校

　　中京畿道胡同，左侧为胡同里的西单小学。摄于2021年1月。
　　上周，咱们讲了西单西北角的中京畿道胡同，因明代曾设京畿道御史衙署而得名。
　　到清代，胡同里的官房曾作为步军统领衙门，掌管京城守卫、稽查等要职，守一方太平；后曾改作礼部会同馆，接待各国来华使臣，促国际交流。
　　清嘉庆时期《京城全图》中的京畿道。
　　到民国年间，随着政府单位在附近的设立，京畿道地处西单牌楼以西不远，西长安街上饭馆云集，西单路口戏院扎堆，再加上诸多学校的设立，京畿道胡同附近也逐渐繁华。
　　《最新北平大地图（解放版）》中的前、中、后、新、西京畿道。
　　根据不同年份的地图可知，1914年地图中还只有京畿道，到1921年地图中便可见其附近有前、后京畿道，1934年地图中有前、中、新、西京畿道，1936年、1938年、1948年以及《最新北平大地图（解放版）》中则是有前、中、后、新、西京畿道共5条与京畿道有关的胡同。
　　1914年《北京地图》中的京畿道。
　　1921年《北京市全图》中有前、后京畿和京畿道，疑应为前后京畿道。
　　1934年《最新北平全市详图》中的前、中、新、西京畿道。
　　1936年《北平市内外城分区地图》中的前、中、后、新、西京畿道。
　　19368年《北京市最新详细全图》中的前、中、后、新、西京畿道。
　　1948年《北京地图》中的前、中、后、新、西京畿道。
　　多张地图显示，中京畿道西段南侧有一座艺术学院。经查资料，学校最初建于1918年，名为国立北京美术学校，是中国历史上第一座国立美术学校。
　　国立北京美术学校礼堂正门，图源网络。
　　这所学校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应该是1925年所改的国立北京艺术专门学校这一名字，即北平艺专。而这所学校的创立，和蔡元培有着莫大的联系。
　　全民美育蔡元培的教育理想
　　民国肇始，万象更新，在艺术方面也是如此。时任南京临时政府教育总长的蔡元培对美育十分重视乃至推崇，不仅将其列为国民教育五项宗旨之一，甚至还曾发表《以美育代宗教》的著名演说。
　　他认为，全民美育可以使人们认识美，懂得美，使其精神世界得到补充。在这一方面，美育和宗教是相通的。
　　而在实施层面，蔡元培提出要通过家庭教育、学校教育以及社会教育，共同渗透，达到潜移默化的效果。
　　蔡元培《以美育代宗教》手稿，现藏于中国美术学院校史馆。
　　蔡元培的观念得到教育部的认同，于是，在1917年时任教育总长范源濂选择了教育部任职的郑锦，并于次年在中京畿道原模范小学的校址上创办了国立北京美术学校，即后来的北平艺专。
　　第一任校长郑锦梁启超都赞不绝口却被讥讽做作？
　　这位被教育部委以重任的校长郑锦，和后来的林风眠、徐悲鸿等校长相比，可以说是籍籍无名，但对学校来说却是有筚路蓝缕之功，而且它也是北平艺专校史上任职时间最长的校长，足足在校经营了五年半的时间。
　　郑锦像
　　郑锦本是广东香山县的寻常人家子弟，因为爱看父亲雕刻祠堂梁柱而爱上美术。13岁便随家姐东渡日本，留日18年，接受了系统、正规且完整的日本美术教育，专研中国及日本的传统绘画精神及技法，对日本的美术教育体系十分熟悉。
　　而他在美术之上也确有天分，1907年其作品《娉婷》曾入选日本第一届文部省美术展览会。当时提交的作品有625件，入选仅有89件，《娉婷》便是其中之一，据传此作品还深受大正天皇所欣赏，在日本华侨界和画坛轰动一时。次年其作品《待旦》曾入选万国博览会，1912年又入选大正博览会，深受赞誉。
　　郑锦部分作品，左起分别为《兔》《秋鹜振翅》《两王并立》。
　　他的中学老师梁启超也曾盛赞他冥心妙造，历逾岁纪，沿流泝源，众长奄备，莫不细入毫发，而意惬飞动，务极规矩，归于自然，宋元家法，往往而合，其诸擅高往策，独秀当时者欤！东京市新古博览会、美国巴拿马博览会，竞致褒题，翕然精诣，东方学者，未能或之先也。
　　草创初期，万般艰难，郑锦曾专门赴日考察，又花了半年时间筹备学校的学科建设、课程设置、聘请教授、招生程序、硬件设备等，方方面面他都事无巨细，可谓是苦心孤诣。
　　建校之初，北平艺专其实只是中等学制，因经费问题，学校最初也只有绘画和图案两个学科。在提倡美育的大环境加持下，加之郑锦的努力经营，四年后学校升为高等学制。
　　《北平内城西部图》中的前、中、后、新、西京畿道以及艺术学院。
　　但因郑锦所擅长的为传统日本画，且学校内传统画派教师偏多，西洋画教师寥寥无几，且短短两三年便被传统势力排挤，而被迫辞职。
　　由此，郑锦作为校长，其作品被少数激进者讽刺为偏于在技巧上‘做作式’的日本画，绝对不是时代上的东西。
　　郑锦部分作品。
　　再加之学校经费严重匮乏，教职工终日皇皇，迫于饥寒，没有法子维持生计，亦不能安心授课。
　　最终，饱受非议的他选择在1924年春辞职。
　　雪上加霜的是，第一任校长刚刚辞职不久，次年学校因发生学潮而被教育部下令停办。
　　幸而，2个月后章士钊接管教育部不久，便下令恢复学校，同年8月改组为国立北京艺术专门学校，刚从美国归国的闻一多为教务长。
　　林风眠年仅26岁的校长
　　1926年，北平艺专等来了年仅26岁的林风眠作为校长，这位从巴黎留学归来的艺术家，有着年轻人的朝气与活力，很快便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林风眠像
　　虽说林风眠仅仅在校任职两年，却对北平艺专的起到了重大影响。
　　他追随蔡元培等人的思想，大力进行内部整顿，建立学分制，细化科系，实行专科教室制，延请各路名师，比如雕刻家李金发、法国画家克罗多等，其中最为有名的要数齐白石。
　　一时间，东西艺术家，荟萃于该校。
　　齐白石曾多次在校任教，林风眠是第一位请来齐白石的校长。
　　1927年西洋画系课堂教学，中立者为法籍教授克罗多，图源水印。
　　因当时学校师生研究风气浓郁，林风眠因势利导，倡导举行艺术大会，除了本校师生出品外，还向国内艺术界广征作品。
　　一时间，诸如克罗多、王代之、彭沛民、汤定之、齐白石等北京名家，以及诸多艺术社团，云集于此。
　　1927年，林风眠离任前在北平艺专合影（前排正中为林风眠）。
　　徐悲鸿首次执掌北平艺专为什么不到40天就辞职了？
　　1928年蔡元培在北方进行教育改革，实行大学区制，华北大学区的高校都组合成北京国立北平大学，国立北平艺术专门学校也因此改称北平大学艺术学院，徐悲鸿初次来北平艺专担任校长，就在此时。但仅仅40天后，他便因教学主张及人事问题辞职。
　　此后，徐悲鸿曾二次北上作为北平艺专的校长，图为当时他与北平艺专部分教师的合影。
　　不到两年时间，大学区制改革便宣告失败，学校又重新改为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1930年，严智开担任校长。
　　严智开出身津沽望族，其父严修是近代著名的教育家，南开大学的创始人之一。严智开早年间曾留学东京，后又去英法等国留学十年，归国后创办了天津市美术馆，自任馆长。19341936年，被任命为北平艺专的校长。
　　严智开像
　　两年间，他不断改革，学校的学制俨然成为当时东京美术学校的翻版。不过由于当时抗日爱国运动高涨，严智开感到难以协调政府和学生的立场，才最终辞职。
　　北平沦陷北平艺专一分为二
　　1937年，北平沦陷，北平艺专也随之南迁，在庐山、沅陵、重庆等地颠簸流离八年之久。
　　在此期间，与北大、清华、南开在昆明合并为西南联大一样，北平艺专也与杭州艺专合并，改名国立艺术专科学校。
　　1938年，教育部令杭州艺专与北平艺专合并的训令（现藏于浙江省档案馆）。
　　但其实，北平艺专还有一小拨人留在了北平，受日伪政府统治。而北平艺专也离开了西单京畿道这一狭小的四合院，先后迁到了阜成门内井儿胡同和北京东城东总布胡同，校长为王石之和黄頵士。
　　1945年抗战胜利，日伪政府统治下的北平艺专重归南京国民政府，暂名教育部特设北平临时大学补习班第八分班，由严智开接收。
　　次年，学校复名国立北平艺术专科学校，地址搬到了东城的大雅宝胡同2号。与此同时，徐悲鸿第二次出任学校的校长。
　　徐悲鸿第二次执掌北平艺专后成为中央美术学院前身之一
　　徐悲鸿对学校进行了大刀阔斧地整顿，解聘一些旧派的国画教授和留日的油画教授，招聘新派力量担任教学骨干，还将他在法国所学的西方写实主义造型技法加以提炼，形成了一套完整而成熟的造型体系。
　　1950年，徐悲鸿主持的国立北平艺专，与从延安鲁艺演变而来的华北大学三部合并，组成了中央美术学院。
　　中央美术学院成立典礼现场。
　　1950年，北平艺专二十二周年全体师生合影。
　　综上介绍，在19181937年间，学校一直位于西单中京畿道胡同里。从艰难草创到人才济济，再到七七事变之后一分为二，作为中国第一座国立美术学校，北平艺专在在民国时期北京画坛的地位举足轻重。
　　从师资力量上来说，北平艺专的国画老师陈师曾、王梦白、陈半丁、齐白石、凌文渊、周肇祥等都是当时北京画坛的国粹精英，其中不少人更是1920年在北京成立的中国画学研究会的发起人和重要成员，1927年在此基础上改会名为湖社至抗战停止活动，曾多次举办大规模的画展，相当活跃。
　　湖社曾出版有《湖社月刊》（后改《艺林旬刊》），多达150期。
　　而西画教师吴新吾、李毅士、王悦之、邵碧芳、陈启民、林风眠、王代之、克罗多、王钧初、卫天霖、钱铸九、曾一橹、卫天霖等人也积极创作并展览。他们的作品风格各异，既有古典写实主义，也有印象派。
　　林风眠作品，有早期的灵动飘逸，也有后期的沉静孤寂。
　　他们的作品有的成为了民国时期北京画坛的代表作，也是中国近现代美术史上的名作。如陈师曾的《北京风俗画》，王悦之的《亡命日记图》、《弃民图》、《台湾遗民图》等等，具有鲜明的民族特色和个性。
　　陈师曾《北京风俗画》，左为算命，右为切糕车。
　　限于篇幅，今天咱们就讲到这里。
　　到上世纪50年代末，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十周年首都北京著名的十大建筑之一民族文化宫拔地而起，而民族文化宫的后门就开在中京畿道胡同里，胡同里还能看到民族文化宫的飞檐宝顶，极具特色。
　　中京畿道胡同，南侧就是民族文化宫的后门，墙壁上张贴的是各民族传统游戏的宣传画。摄于2021年1月。
　　1965年，与如今的下岗胡同对应的上冈（部分）被并入了京畿道。值得一提的是，清中期号称九省疆臣、三朝阁老、一代文宗的阮元曾在此暂居一年多，虽时间不长，却留下了不少作品来描述这闹市寻幽的世外桃源之所。
　　中京畿道胡同西口，原先这里曾是上冈。摄于2021年1月。
　　世纪之初，大木仓小学搬进了中京畿道胡同，2002年改名西单小学。
　　关于这些内容，咱们下期接着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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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参考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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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王工。北平艺专历史上的北平大学艺术学院时期兼作徐悲鸿与艺术学院关系考〔J〕。美术研究，2003（04）：7279。
　　〔3〕胡光华。民国时期国立、省立、市立美术院校的嚆矢〔J〕。中国美术研究，2015，000（004）：8191。
　　〔4〕祝捷。中央美术学院前身历史沿革年表（19181949）〔J〕。美术研究，2009，000（001）：9799。
　　〔5〕刘晓路。北平艺专前期若干史实钩沉〔J〕。美术观察，1999（11）：6163。
　　〔6〕陈元幸子，何禹珩。由美术学院标杆的创建说起〔J〕。美术学报，2018，110（05）：116122。
　　〔7〕佚名，北平艺专是中国历史上第一所国立美术学校，艺术财经，2014。04。09
　　〔8〕佚名，百图见证中央美院百年发展史，赏画，2018。04。05
　　〔9〕彭飞，国立北平艺专与民国北京画坛，东方早报20130425
　　五百年前，新文化街还叫石驸马大街
　　实验二小奋斗小学鲍家街小学新文化街的这些学校您还记得吗？
　　实验二小北京四中中央音乐学院，新文化街原来这么有名校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