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往事六十心中冒出一股凉意

　　毛毛跟老陈讲想去注塑部，老陈不同意，说毛毛太小，人事经理跟毛毛的父亲又是战友，出了事情负不起责。建民刚走，又刚出事？他又是才接手？老陈说过些时间再说，把毛毛的请求又拒绝回去。
　　建民自己开公司去了，注塑车间出那么大件事，李汉杰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骂他。建民说他跟李汉杰这些年，不用说立下汗马功劳，跟他李汉杰赚不少钱不说，没功劳也有苦劳？李汉杰那点面子都不给他？建民想到寄人篱下，一气之下出去另起炉灶。
　　少爷的手指被压断，医生问怎么不把断的手指带来？接上后虽说功能上不能恢复，也好看些，对还没结婚的人来说？不能说不重要？建民说没了，医生问：断得齐刷刷的？怎么会没了呢？你们这些人一点不负责任？人家还是个孩子？谁都会有个孩子的？
　　拿来也接不上，都成了肉膜。建民跟医生讲。
　　你们是做什么的？
　　电子产品，是机器压的，随便都有上百吨的力气，就是铁都压得烂，别说是手指？
　　那太危险！成肉膜就真的没用了。医生也只有感叹的份。完后医生又想起一句：那你们的设备也该好好检查了，别拿生命当儿戏。建民说那是他违章，才算堵住医生的嘴。
　　少爷出院后老板把他交给了毛毛，叫毛毛好好带带就走了。毛毛知道，老板不可能再把一个出了事的人再放机房去？给他毛毛带来，当然是让少爷做点力所能及的事，老板给少爷点好处，大家息事宁人。少爷的手指压断也就那么回事了。毛毛揣摸出老板的心思，也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世界上好多不平事？可是他毛毛还要生存，更何况人家都同意了？毛毛不想多想，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按老板的指示办事是永远不会错。
　　毛毛说少爷刚从学校出来，底子还在那里在。看那些inglish比他毛毛厉害，一看就知道个八九不离十，跟本不用他毛毛操心，少爷跟着跑几天，入库、出库、做帐、流程全都明白。毛毛说自己也是摸石头过河，算是捡了个便宜徒弟，否则还不知道怎么教？那个从天上掉下来的ISO管理模范都是有压力的，要不然老板怎么会谁都不找？直接把少爷丢给毛毛？
　　少爷每天戴一只白手套，毛毛看不见少爷的手指到底压成了什么样？毛毛也想看看，起了几次念头，最终没说，毛毛怕说出来少爷不肯，或者自卑，刚好一点，又被人提起，不等于揭人的伤疤？怕少爷心里难受和难堪。毛毛问少爷能不能做帐，少爷说会做。毛毛其实问的是少爷的手还能不能做帐，但也有另一层意思是问少爷懂不懂做帐。少爷也装出似是而非的回应，毛毛听少爷说会，就想让少爷认为他毛毛问的就是懂不懂。毛毛就起来，把椅子让给少爷坐，把账本也拿跟少爷。少爷不好意思，站在那里看着毛毛。
　　坐呀？今天的进出帐由你来做？毛毛说。少爷还是不好意思，毛毛推了少爷一把。老板都叫我教你，过两个月你还不会，你没事？我还怎么交差？少爷还是感到很愧疚，少爷以为老板叫毛毛把他教会，毛毛就失业了，那不等于抢毛毛的饭碗？自己还欠着毛毛几千块钱的人情？还不知道如何还？什么时候还？心头真不是滋味。
　　少爷嗯嗯半天，扭扭捏捏的样，把毛毛看得心头酸酸的。觉得少爷没点男人味，你这人怎么这样？大男人该是啥就是啥，喊做就做，不能像个女人似的。不要说今天啦，以后这帐都由你做，并且从明天开始，这库房由你来话事。毛毛说完说他出去转转，成天呆在库房里闷死了，头都晕的，出去吸点新鲜空气进来。
　　少爷见毛毛出去，只听毛毛说去转转，哪知道去哪里，几点钟回来？少爷也就坐在毛毛的位置上，小心意意地做起帐来，少爷有底子，但是必究没有亲自操过刀，不是怕做花就是怕做错，进展就不如毛毛。
　　毛毛没事偷着乐，去旁边投影都看了一场回来，毛毛根据自己的速度来算，少爷的那点帐早该做完。毛毛正好还剩下没吃完的半包瓜子，正好想带回去给少爷，心想也算是慰劳慰劳他。刚进门，毛毛就喊：做完了吧？来吃瓜子。
　　少爷一听，心头一慌，用力过大，圆珠笔把手指上长出来的新肉刮了下，毛毛只见少爷咬牙切齿，汗水都冒出来。毛毛说：这个天你还热呀？热，怎不开风扇？要不要我跟你开？
　　不用。少爷回答。
　　那你哪里不舒服？要不要看医生？身体不舒服就不用做？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让我来。毛毛说话象连珠炮似的一大串。有时候毛毛说完，少爷还没完全反应过来。
　　毛毛去拉少爷起身，少爷说没事。你没事，那这个样子？毛毛问。
　　刚才不小心把手指头碰了一下。少爷说。
　　碰一下都这样子，那不是没好完？毛毛问。
　　好完了，指头上长的新肉碰不得，医生说要半年。少爷刚说完毛毛就叫，那我来吧？你一边歇着，吃瓜子去？心想：伤筋动骨还一百天？何况是断的手指？
　　少爷讲没事，也不让位，一再说休息几分钟就好。少爷坚持，毛毛就叫他先吃瓜子。少爷忍做疼痛继续做帐，毛毛见少爷拇指食指捏笔，别人都是把笔压在中指的第一个骨节上的，只见少爷是把笔靠在中指的第三个骨节上，下面是悬空的，完全成握毛笔的姿势了
　　毛毛见罢，无语。只觉得年纪轻轻的出来打工是小事？可是把手残废了？这在生活上很不方便？钱还没挣着？以后漫长的日子怎么办？毛毛心中冒出一股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