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连天

　　1hr我决定一个人去看海。2：暑假一到，我即刻起程投奔弟弟。
　　提早工作的弟弟非常周到，带我吃烧烤，领我尝海鲜，还特地请了假陪我去看海。
　　常去看海吗？我问弟弟。
　　是啊。
　　什么状态的时候去？
　　郁闷的时候。
　　为什么？
　　说不清楚，烦恼了就想去看海，看过了，心情就好了。
　　这么神奇？
　　大海那里，没有大喜没有大悲，只有一种存在。
　　我反复想弟弟的话，在未见到海之前，我很难明白。但是我很快就会见到海。
　　弟弟给我买了可乐。很感动，的确血浓于水。爱情和友情无论如何抵不上。比如王之成，他给我买一块钱的矿泉水，总要思量半天，爱情似乎比水还淡。3：我把凉鞋脱去，扔给弟弟，一个人赤脚向着大海奔去。
　　沙滩踩上去很柔软，阻力也大。大海就与这片沙地相连。我跟王之成说我想看海，他很不以为然，说海没有什么可看。
　　大海，知道吗？我想亲吻你。我的心与你一样，没有尽头。
　　天有些阴沉，海的颜色并不蔚蓝，她与天的颜色相近。海上那层薄雾把天与海相接，没有哀愁没有喜悦，大海见证我的渺小。
　　周华健的歌里唱到：为何不牵我的手，共看海天成一色。那是多么美，多么浪漫！可是王之成要攒钱，说没有闲钱跑去看海。
　　大海，我决定了，我要和王之成分手，在他向我说这话之前。
　　大海，你是我灵魂的故乡，自由比我的命重要。与其被束缚，我宁愿选择孤单，孤单着并自由着。
　　浪头袭来的时候，把沙子卷进浪花里，水便有了咖啡的颜色；浪头走后海水又清澈见底。多动人的变化！
　　我在海滩上跑起来，有些吃力，但很快活。4：王之成追求我的时候，说喜欢我丰富的思想，喜欢我文静的模样，一定要让我做他的女朋友。
　　我不善于也不懂得拒绝。王之成追到我，轻而易举。如果有人在他之前追我，我肯定不是他的女朋友。
　　对于同居，我很反对。可是经受不起他再三央求，我还是答应了。后来我才想通，如果一个男人真的爱一个女人，他不会让她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我不习惯在光天化日下接吻拥抱，也不喜欢牵手挽胳膊，这一点王之成没有勉强我。与他同居，似乎没人知晓。
　　同居是件很冒险的事。一不小心怀孕，受罪不说，打胎费用还挺昂贵。我和王之成都没多少钱，王之成每次会说一定要小心。
　　因为没钱，我们连张大床没有，睡觉就把两张小床并在一起，很寒酸。
　　后来我问自己，王之成是爱我这人还是爱我的身体？我想不通，就问他。他说：反正在一起了，还问这个干什么？
　　人死还得有个明白，和王之成一起后，很多事情变得糊涂起来，我常为此不开心。5：海风吹来，有些潮湿，似乎还有咸味。滚蛋吧，王之成。我再不能想到你，我会头疼。
　　放假前，王之成问我要不要一起打工。我什么话不说，这个男人被生活逼迫极了，穷的只剩下钱。
　　王之成告诉我，他妈说我长得还可以，就是矮了。王之成一米七八，我一米六整，穿上高跟鞋一米六几，因此配不上他吗？
　　我讨厌王之成这点，他妈说的我的不足，他总一一转达，似乎他比我强了很多。我越不说话，他便越要说，让人很反感。
　　我给王之成取了个绰号叫铁算盘。与他同居两年，房租基本上是对半交；生活上他今天买单，我就必须明天出钱。更让我寒心的是，他可以毫不脸红地伸手向我要钱。
　　现在想，我还不如去当妓女，起码不必让人睡了还自个掏钱。
　　可是王之成确实待我好过，我没忘记。起先所有家务他都一个人包揽，我的衣服他也给洗。后来我自己过意不去，主动与他对半分担。
　　平日里，他打工，我写稿。习惯了这种平淡无味，惰性使我们的关系维持了下来，不痛也不痒。6：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海子这样说。
　　也许王之成认为一个女人一生只有一次贞洁。我想得很开，不在乎这些。如果说我不贞洁，他难道就清白吗？
　　无论如何，我的心是贞洁的。人的一生总不是永远做正确的事，爱情也会出错。错误总得有人原谅，如果实在没有别人原谅，最好自己原谅。
　　开始的时候，王之成说我的小说写的不错。
　　后来，我偏爱写言情小说，并且喜欢以我的口吻来写。王之成好几次都问：你真的有过那样的事情吗？最初我说那是小说，最后干脆点头说是。王之成就说：怎么会呢？
　　谁知道！是不行，不是不行，我要怎么说？
　　彻底烦透的那刻，我掀了桌子。王之成倒心平气和：换张桌子得多少钱啊，你怎么不想想？
　　我摔门而去。想，想，我想。我受够了。爱情不是这样！就连婚姻，也不是这样！
　　我曾经很认真地告诉自己：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男人，我也不是十全十美的女人。可是今天，我想通了，缺点也得能够接受和容忍才行。王之成的缺点我无法忽视，从一开始就忍，现在已经无可忍。7：我很想象海明威一样孤舟漂浮在茫茫大海，风浪和鲨鱼都不怕，只怕封闭。
　　王之成说他被我的外表迷惑了，本以为私下里我和表面一样文静谦和。没想到我居然喜欢听摇滚，喜欢拿着麦克风自己对着镜子歌唱，写作之前先准备大堆零食，吃相极不文雅。
　　那又怎么样！我既不喝酒又不抽烟，文章写得也不极端。就象本人，只不过喜欢私下里自己微笑。虽然大部分人不懂，可总还是有人懂。
　　王之成对我既反感又不想和我了断。有时我都替他头疼，很想问他：是不是男人？我又不问，怕他误以为我让他对我负责。
　　王之成，陶景秋一直都那么了解你。可你，从不明白她。
　　王之成，陶景秋不欠你什么吧？你送她的东西屈指可数，可能还不如她送你的多。
　　本以为分手会很伤感，却不想如此轻松。原来有时失恋未尝不是该祝贺。8：我跑累了，重重地坐到沙滩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看过了潮起潮落，人生也就明朗多了。弟弟先前说的多好！
　　别动，给你照张相好吗？一个年轻男人正拿着相机对准我。
　　好啊。我把头一偏，十指交叉放在膝盖上，亮出这些日子以来最开怀的笑。
　　美极了。他一边说一边让我看数码相机里的我。那个我甜美又青春，把我自己都感动了。
　　我叫杜维，是记者。年轻男人向我介绍说。他的笑容很阳光，脸庞很俊朗，头发乌黑，特别好看。
　　你好，会上报吗？
　　想先征得你同意。
　　同意了。
　　告诉我你的联系方式，我把照片寄给你。
　　我不喜欢保留自己的照片。
　　为什么？
　　秘密。
　　你象个作家。
　　只写小说，称不上作家。
　　希望有机会读你的小说。
　　如果你读到哪篇小说里有安雪杉这名字，就是了。
　　你叫安雪杉？
　　我喜欢这个名字，所以在小说里会重复使用。
　　有意思。
　　弟弟招呼我说该走了，不然会赶不上回去的班车。我大声回话马上就走。
　　杜维伸手拉我起来，我含笑致谢。
　　我们还会再见面吗？杜维问我。
　　我点点头：有缘总会再见的。
　　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海连天。我头也不回，随口就说。
　　什么？
　　我回过头，指着茫茫大海，远处正是海天相连。海连天。我一字一字地告诉杜维。
　　是的，海连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