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里下雪了吗

　　你那里下雪吗？面对寒冷你怕不怕？可有炉火温暖你的手？可有微笑填满你家？
　　不知何时，睡梦中的我被这首窗外传来的歌曲轻轻唤醒。这是一首我非常熟悉的歌曲，是歌星周亮原唱的你那里下雪了吗，我很喜欢，但已好久没听到过了。！你那里下雪了吗
　　我起身缓缓地拉开窗帘，轻轻推开窗户，好让这歌声来得更亲近些。却发现外面竟真的下雪了，并且地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而空中的雪花仍欢腾着飞扬而下！
　　我不禁倚在窗前，任凭那歌声和着雪花扑进我的胸怀。凝视着那朵朵久违了的热情奔放的洁白的精灵，竟似凝视着一位久远的朋友。。。
　　很久以前，我曾在我们家的小镇上开了家餐馆，规模不大，生意倒还可以。有一天，店里的一名服务员要去参加她的一个朋友的婚礼，她知道自己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回来，所以就拉了她的同学来替她。那天早晨，她来了。服务员介绍说她叫燕萍。当时她穿了身蓝白相间的宽大运动服，头发又剪得很短，整个人看上去就显得有些瘦弱。当时我很有些担心她是否能胜任这里的工作。但是她那灿烂的笑容却已让我感受到了冬日里明媚的阳光。
　　起初的几天，她总是很文静。空闲的时候，常常就坐在大堂里沙发的后面，安静地听我在沙发上陪客人聊天，唱卡拉OK。
　　记得有一天早晨，我刚回到店里，燕萍就告诉我说她刚刚接到了两桌客人的订餐，是附近一家大型国营化工厂的客人，后天的晚餐。当时我有些纳闷，这里的客人订餐，一般是不会提前这么多天的，但想想这也并不是坏事，所以也就没在意。
　　那天晚上，客人们如约而至。而燕萍也异常地热情、兴奋，拿着我平常给客人们敬酒用的小酒盅，在包厢里忙进忙出。等到他们用完餐来结帐的时候，其中一位客人对我说，嗨！老板，我们的燕萍小师妹在你这里干得还可以吧，她可是一位眼勤手快、聪明能干的好帮手哦，而且呀，要不是她一天一个电话地极力推荐，我们也不一定会来这里呢！。。。
　　哦？我感到非常的意外和惊喜！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弱的、文气得像个学生的女孩，竟是这家工厂的工人，而且这个与我素昧平生的仅仅是来帮她同学代班的女孩，却似乎在很用心地帮我！生活就是这样，有时候你只是想要一朵花，而她却给了你整个春天！
　　等客人们都已散去，我特意让她留下。这时，我才注意到，今晚的她非常漂亮。换下工作服，她今天穿的是件非常合身的羽绒服，是当时非常流行的米黄色的那种。发型也梳理得很精致。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你怎么会想到给我做广告、拉生意的？
　　没有哇，我只是向他们介绍了你这里的情况。这里本来就是这样的呀，菜肴的味道很不错，价格也合理；包厢很豪华、环境好；而且这里的音响设备非常精致，音色很美，高音高而不飘，低音浑厚而不浊。。。
　　还有呢？想不到她到这里没几天，却已对这里有了这么多的了解，让我由意外到惊叹。
　　还不够么？大凡来用餐的客人，酒足饭饱之余，往往总想找些其他的乐子。比如会打牌的打打牌，会唱歌的唱唱歌。我的这些哥们呀，你可别小看了他们，个个都是唱歌的好手哩，尤其是当他们得知您的歌也唱得非常棒，更是想来领教领教呢。
　　话虽如此，可如果我知道你们是同事，怎么也该让你多陪陪他们，也好让我陪他们唱唱歌。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们的情况？
　　当时，这里有很多客人，我怕他们打扰了其他客人的兴致，所以就劝他们早点回去。至于为什么不告诉您他们是我的同事，我想这并不要紧。来的都是客，他们来这里便是这里的客人，而我却是服务生，我并不想他们因为我而得到特别的关照，否则岂不是要乱了店堂的规矩？
　　谢谢你，你考虑得很周全。可既然来的都是客’，那他们在这里唱唱歌、乐一乐也是应该的，是吗？
　　她吐了吐舌头，知道自己也有不妥的地方，终于同意让我回请他们一次。
　　但一定得等到一个下雨的天气。今年我们厂的生产任务比较紧，所以只有等到雨雪的天气，他们这个露天作业的班组才会有空闲，也会玩得更投入、更开心。而且电视里说我们这里就要下雪啦。
　　我点头同意。
　　那一夜，我们聊得很晚、很投缘，也很开心。有时我侃大山、吹大牛，她便会瞪着大大的眼睛看我，一会静静地听着，像个学生在专心地听课；一会又会笑得前仰后合，还时不时做个鬼脸，顽皮得像个孩子，连手里的水杯凉了也没注意到。有时她深情地唱歌，我也会用心去聆听，尤其是那曲你那里下雪了吗更是被她演绎得委婉动听、如泣如诉，让我常常回味。。。！你那里下雪了吗
　　第二天，我的服务员回来了。这时我才知道，燕萍是因为病假才会有空来帮我的。而更让我惊讶的是，她患的竟是胃病，却常常在我喝得醉倒时抢了我的酒杯去替我继续敬客人的酒！
　　那晚，我一夜都未曾合眼。心里头总感觉有一种东西在轻轻地跳跃，像烟缕在弥漫，又像湖水在荡漾。。。它是那样地温柔，又是那样地生动。
　　我知道，这种感觉，叫感动。
　　服务员回来，她的代班工作也就结束了。我曾试图挽留，但我知道那并不现实
　　你本不想停留，在天的那方或地的那角，你的愉快是无拦阻的逍遥。。。（徐志摩诗）
　　就在她跨出店门的刹那，就在她回望的夕阳里，我仿佛又看到了那一天早晨，有一个瘦弱的女孩，从那边的榆树下缓缓地向我走来，她那灿烂的笑容就像一道明媚的阳光，在我的眼前突然绽放。
　　而在她作别的手势中，传来了她最后的笑语；今晚如果下雪，我明天就会来。。。
　　那一年的冬天最终没有下雪，只是在第二年的春天才稀稀落落地下了场春雪。我就和服务员一起去打探她的消息，才知道她的病情加重，去了上海院。
　　之后不久，因为种种原因，我的餐厅也歇了业。从此，就再也没了她的音讯。
　　以后的日子里，在每一个幕着雾与雨的黄昏中，我都会想起，那窗外榆树下的荫影里，是否会有她的身影飘过。。。
　　我倚在窗前，万物都和我一样地沉默，纷飞的雪花也是。只有远处传来的那熟悉得让人心惊的歌声，仍在不停地诉说着、诉说着：
　　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孤独你怕不怕？想不想听我说句贴心话？要不要我为你留下一片雪花。。。
　　你那里下雪了吗？下雪了吗。。。。。。
　　无心快语
　　06。10。10定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