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屑开到荼蘼花事了

　　又是一个雨天，沙沙的雨落下来，身边的泥塘咕咚咚的冒着水泡，我望着头上阴沉沉的天，远处一道青白的闪电直插下来，可儿向我的头边凑过来：这里，好久都没有雨了。
　　我静静的躺在那里，雨后的天幕已经拉开了，几颗星子的寒光从辽远的天幕上坠下来，坠在可儿的眼睛里。荼蘼，她问：你已经在这里躺了好久了，为什么还不走？
　　我累了。我说。
　　可你的伙伴都走了啊？
　　没关系，让他们走好了，我累了，想在这儿歇歇。
　　可儿在我的身边睡过去了。我的眼光滑在她身上，月色下她的皮肤闪着一种幽幽的光。映着天上的星子，有些忽闪忽闪的，象比齐的海水。
　　荼蘼。可儿在唤我。
　　讲讲你的家好吗？你说那里有很美的海？
　　海？我用怪怪的眼神看了看可儿你想知道海？
　　是啊，可儿笑了，你也知道，这里永远都是沙土，只有下雨的时候才有水，又苦又少还和上的地上的泥。你以前告诉我海是蓝色的，我想象不出，什么是兰色的海。
　　我抬起头看了看天，已经是早上了，太阳明晃晃地照着，到处是苍白干涩的光。回你的家去吧，这里热起来了，晚上再来找我。
　　好啊。我晚上来，到时候讲给我听，不许赖哦。可儿一边笑，一边钻进屋子里去，咯咯的笑声还在留在空气，在四下的热浪中回荡着，象一面单调的铃鼓。
　　呀一声，两只猎鹰从我头顶上掠过去，没有向我多看一眼。一年前他们见到我的时候倒很是热心。可现在，我对他们已经没有任何吸引力了。
　　将回忆停泊于时光的辕门，我沿着光与影的边缘溯帆
　　荼蘼，他们这样叫我。
　　我靠在莲池边上的竹靠上，地面上满是荼蘼花凋落的花瓣。娘生我的时候，院门外的竹架上爬着满满一架荼蘼，细碎的小白花在风中摇动，连整个屋子里都是荼蘼脉脉的香。于是，娘为我取名荼蘼。
　　爹是这个村子里最好的药师，全村的人都到爹这里来买药。里我家院子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农场，黑色的泥土散发出清新的气息。那里种了一畦一畦的草药，爹治病救人靠的就是它们。我常和女伴一同去将新鲜的药草收回来。农场的空气中有淡淡的药香。偶尔会有小鹿跑到农场里来，光滑美丽的皮毛上洒满白色的斑点。
　　十岁那年荼蘼花开的时候，爹去了。爹的遗体上有着剑与火的痕迹。捡得边半条命回来的刘叔说他和爹一起去野外采药的时候遇到了一伙强人。他们砍翻了刘叔和爹，为了抢他们身上的药。爹和刘叔在血泊里向村子爬。在快到村口的地方，爹断了气。他一生救人无数，却没有救得他自己
　　娘带着我去投奔了一个本家。走的时候我轻轻掩上柴门，荼蘼的花瓣在我头顶寂寞的飘零。走到村口的时候，我和娘向着那棵挂满了红布的银杏树跪下去。它庇佑着村里的每一个人，是村里的神。可它却没有庇佑我们母女。今天，我们要走了
　　开到荼蘼花事了
　　娘盘了一片小药店，每日站在街口兜售她的药。灶间的大黑锅里冒出白气，浓浓的药味染透了屋子的每一个角落。我坐在阁楼上看守大大小小的药罐。从雕花的窗口望出去。比齐的四面都是水，晚上的月亮照进海水里，一跃一跃的银光象千万尾鱼在跳动。城里有一条河，清澈见底的水上浮着几朵莲。每天清晨的时候，河里就浮起一层薄薄的白雾来，清雅的莲香同白雾一起泛上来，泛到我的窗棂上。很多的时候我会在窗边看桥头的大刀兵，穿着沉重的铠的，那么英俊，那么冷酷的脸，象远古的时空里的一座石雕。偶尔一动起来，全身的甲便哗哗的发出机械一般的声音。
　　他闯到阁楼上来的时候，母亲没有拦得住他。他交给母亲几个大大小小的纸包。声音单调得象在下命令两包大的，一灰一黄。母亲看了他一眼把纸包给我，我慵懒的接过来，走到那一排排黑色的药罐前面，把纸包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样一样放进去。一股辛辣的气味在屋子里弥散开。他看了看我，有点不相信的样子。
　　你多大？
　　十八。
　　太小了，他有点担心的样子，我怀疑你能不能弄好，这东西对我很重要。
　　我笑了笑，我的父亲是药师，我会炼最好的药。但只要给我足够的钱，我也可以给你最好的毒。
　　两个时辰后，我把布包拿到他面前，他打开来，用指尖沾上一点放到鼻端一嗅。很好的手艺，你叫什么名字？
　　荼蘼。我半低下头去，摆弄桌上的药材。他把两锭沉沉的银锭放在桌上下去了。噔噔的足音在厅堂里还响着。
　　这个两层的小阁楼是我们母女最大的秘密，炼毒的生意在城里是完全禁止的。来的人都是熟客带来的，我们拒绝和任何陌生人做生意。如果这个秘密被传扬出去，不出三天，我们母女的人头便挂在城头上了。他走以后，我和母亲一直惴惴不安。但是三天过去了，生活仍然象平时一样的平静。没有生意的时候，我仍然趴在窗口看桥头的大刀兵，石像样的，冷酷的脸。
　　每隔半月他会来一次，每次还是要两包毒。母亲已经把他拿熟客看了。有时候他也会带来几样小小的玩物但都是些很常见的物事。有一次他笑着上楼来，交给我一只绿色的鹦哥，红红的小嘴伶伶俐俐的。我把它挂在窗口，让它和我一同沐浴早上带着莲香的白雾。
　　有一个夜晚我被鹦哥的叫声惊醒，睁眼发现一个黑影从窗子里跳了出去。掌灯起来看却发现金银细软一件也没有少。少的却是几味药材炼毒的药材。第二天清早有一封信放到了楼口，信里开口要我们药店每月收入的五成，信纸里夹着一片金黄的树叶昨天晚上从我屋里失窃的东西。娘的脸变的煞白。敲诈的意图已经很明显。可娘担心的不是这个。因为我母女项上的人头已经不那么安稳了。他走进来看到娘变色的脸，看了看娘手中的信，还是象往常那样拿了我给他炼的毒出去。
　　三天后，城外抬进一个死人，脸上一层惨碧的颜色。我认得，那是我手中炼出的毒。
　　我拎着裙角走到楼下来，楼下挤满了大大小小的箱笼。我打开一个。里面是钗环簪佩，轻纱薄缎。娘搂着我。眼泪哗哗掉下来。我说娘，你真的要我走？你不是舍不得女儿吗？
　　娘说女儿，知恩就要图报。哪个娘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好的？你走了，娘也安心。
　　我携了娘的手跟我一起走。
　　娘笑了傻孩子，那有嫁人带着娘嫁的。而且娘也老了，也舍不得离开这呆了几十年的地方。
　　迎亲的花轿在大漠的风沙里走得一摇一晃，唢呐的高声拔成一根钢线抛在了天际里。离新的家只有三里地了，我耳边还回荡着娘的哭喊：荼蘼、荼蘼
　　喜娘搀着我拜下去，我只看见自己的脚尖。我不知道对面的人是谁。他写信给娘说他解决了敲诈我们的贼人，条件却是要我过门。眼泪在我的眼睛里结成冰的壳。我嫁的夫婿，我不知道的人难道女人的一生，就真的可以如一件货物在人的手中辗转？
　　洞房花烛夜，我被裹在大红霞帔里，身子微微战抖。我仿佛可以看到我丈夫的样子，一个酒糟鼻子的糟糕家伙。有一个淡淡的影子缓缓在心里浮上来，为什么，为什么不是他？我把手伸到衣服低下，破魂冷冷的刀刃贴着我的肉。新房中一色的红，红的烛红的被。再加上红的血，一定红得分外妖娆吧正想着，有人轻轻把盖头揭起来。
　　是他。
　　我的泪喷涌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光明正大的来提亲。却要和我玩这样的把戏？
　　他的眼里满是孩子样的笑，就是看不惯你平时那副样子，才和你开一个这样的玩笑。傲气太足的女人不是好女人。
　　我的眼泪再一次滚下来，可爱又可恨的人啊
　　嫁入这里已经三年。
　　三年来，除了感觉他的体贴与温存。最多的感受，是战争。
　　三年来，无数的围城之战，我已经不记得多少次和他站在城头看敌军的旌旗如潮水般退去。他的身上，有着年年新添的刀痕。
　　夜里，我蜷在他身边，手指拂过他身上一道道的伤痕。
　　他笑：很难看是吗？可是在我们眼里，这些伤，都是男人的勋章呵。
　　我把头枕在他胸口上，下次，别再伤了你自己。
　　他一把把我抱在怀里，明天，我又要带兵出去，可是你放心，胜利总是属于我们的。
　　我默默无言，男人，为什么都如此的喜欢杀戮。
　　边廷流血成海水，武皇开边犹未已。
　　我不记得是多少次在鸡啼的时候送他出征，他身上的铠反着清晨未落的月光，有一种彻骨的寒冷。临别之时他送我一吻：荼蘼，我会很快回来。
　　他走了。
　　香炉里的沉香已经燃尽。我披上衣服走到出皇宫去。城的西边有一个大的花圃。花圃上的花架自然是满满一架荼蘼我来那年，他叫人种下的。
　　我看着在月色摇动着的白花，轻轻叹了一口气。
　　一阵清越的笛声从我的唇间飞起来，在细细落下的花瓣中飞舞。
　　细雨梦回鸡塞远，
　　小楼吹彻玉笙寒。
　　有人在我背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猛然一惊，回过头去。
　　有人从那边的花地里转出来。
　　沛将军？
　　他微微一颔首是我。
　　将军这次没有同他一同出征吗？
　　没有，王命我负责城中的安全。
　　荼蘼他叫我。
　　我一愣，这可是他叫得的名字？
　　他却没发现我诧异的神色：你来这里，有三年了吧？
　　我微微一笑：你倒记得那样清楚。
　　那年率人迎亲的，正是在下。
　　我欠了欠身当年有劳将军了。
　　他很郑重的对我说我叫沛
　　他走上前来一步：我曾听人说，你嫁他，只因为他是这里的王？
　　算是吧。我并没有说谎，他当年若不是以他的身份解决了我们母女的难事，我娘也未必就将我嫁给了他。
　　那么他走近一步，长袍的下摆拂在我的鞋面上，若有朝一日城破，你还会跟着他吗？
　　那是我夫妻之事，请将军不要多虑了。我抓起竹笛，向皇宫走去。
　　他还跟在身后，直到皇宫门口。
　　你干什么？
　　王吩咐过我负责城中安全。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我自然当护送你回宫。
　　临别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转过头去。我的心中，只有我的王。
　　早上天未明的时候，我在床上听到了号角的声音。周围的人声一下纷乱起来
　　王回来了！！！有人喊。
　　他带着一身的风尘到了我的面前。满面的征尘掩不住得胜的微笑。
　　荼蘼，我们又胜了。
　　我把他的甲卸下来。这一次，又开了那一片疆土呢？
　　他笑：一个很远的地方的小村子，村子里种着一棵很大的银杏。
　　我的手一颤。
　　他扬了扬眉你知道？
　　不，我说只是听说过，听说那里有一棵得了道的银杏。
　　这一战，不艰苦吧？
　　不算，虽然他们请来了援兵，但是还是被我们打了下来。村子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所有的男丁到最后几乎全部战死。
　　雾气浮在了我的眼睛里，我还记得那个村子里有着青翠的早晨。水灵灵的洗涤过的空气。我和女伴在银杏的树影里笑，在荼蘼的花架下笑，在长满药草的农场里笑这一切，都化成焦土了吗？因为眼前的这个男人？我觉得心里有一个地方在点点的变冷。
　　他把我揽入怀中，放心，我怎么会有事呢？哪一次，我没有安然的回来呢？
　　我强笑杀了那么多人，我真的很替你担心。万事逃不出一个因果的。
　　他满不在乎的笑了你知道我第一次杀人是在什么时候吗？那年我才十五岁，现在那么多年过去了。也没有什么因果到我的头上来。我是王，谁能给我一个清算？
　　哦？
　　你还记得上次战死的桀吗？
　　记得。
　　桀是他最好的朋友，死在上次的围城战中。黑色的长袍在桀身上显得清隽俊朗。我和王亲手把他葬入土中的时候，他的脸上，还带着笑。
　　将军难免阵上死。
　　他从怀中摸出一尾金线络成的红鲤鱼。
　　这是十五岁那年，我在我亲手杀是那个人身上搜出来的。夹在一大包的药里。没办法，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两者之间，我当然选择后者。那么多年了，我还把这尾鱼带在身边。如果说真的该清算的话。那么最该清算我的就是他。战争中的死亡是没有对错的。但是他，在我的手下死得那么无辜。可是，他又怎么给我清算呢？
　　他望着我，语气有点幽幽的：我是里的王，也就有我的命运。如果将来有一天我能死得象桀那样。那我也死得其所了。
　　鲜红的鲤鱼在他指间摇荡，金线闪着细密的光。
　　我的眼前闪过一道白光。所有的血冲到了头上来。
　　他扶住我怎么了？
　　我推开他的手我倦了，让我歇一下。
　　他的鼻息在我脸上，沉沉的。我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他的眉宇间已经有了很深的川字纹。高而挺拔的轻轻鼻梁触在我的额头上。昨天，一切都还那么美好，可为什么现在全都变了。我把手伸到枕头下边，破魂的刀刃冷冷的。只要一刀，一刀下去什么都了结了。我一个翻身坐起来，握着匕首的手已经发颤。月光下他的睡脸象一个婴儿。我的浑身都抖了起来，难道，万事的因果真的要这样轮回？可是我，却下不了手。
　　他醒了过来，抱住我，帮我把耳畔凌乱的发捋上去怎么？做噩梦了吗？
　　我伏在他的肩头上抽泣，是的一个噩梦。天啊，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男人是社会性的动物。沙城是他的命，他的一切。可是若没有沙城呢？是不是也就没了命？
　　他出城狩猎去了，我传来沛。
　　请问传我何事？
　　我屏退左右对他附耳道：沛将军，你也想要这里吧？
　　沛混身一战，手反过去握住了刀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对王一直忠心耿耿。
　　我淡然一笑，取出一张纸片给他昨夜你没有在荼蘼园等到哪个小鬟吧？她给你带来的东西在我这里。
　　沛的脸色已经发青你！！
　　不过你放心，我没有把它交给王，便不会害你。
　　那你什么意思？
　　我可以助你夺取这里，但你不可伤了王的性命。若你信的过我，我们就来做这笔交易。若信不过，明日城头挂着的，就是你的人头。
　　而且，我轻轻飘了我一眼你有了这里，也就可以拥有我。这不是你一直都想要的吗？
　　他颓然叹了一口气，好，我听你的。
　　我为他斟上一杯酒那么，祝我们合作愉快吧。
　　王回来后，我已于寝宫备下小宴。他看着我，眼角眉梢具是笑意。我捧起一盏酒王，我向你讨一样东西。
　　什么？
　　荼蘼园的花架下边，我想要一个莲池。这些日来，我老梦见比奇城里的莲花。
　　他放下酒杯抚摩我的发是啊，我也想起在刚遇见你的日子，那时候，你才十八岁。这样，我们再在那边起一个药店吧，就象那时的一样。
　　我盈盈一福。
　　他的唇封住了我的嘴。
　　打桩和挖掘的声音已经在沙城响了起来，莲池和药店的工程第二日就开工了。
　　我站在皇宫二楼凭栏下眺。工地上的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同时我也知道，借着这声音的掩盖。地下的两条暗道的工程进展和莲池同样的顺利。清算的时间，要到了
　　九月初三，正是天高云淡。
　　城墙却已经被血染红。他站在城头，白色的袍染满血污。城外是他的兵士。他很有信心的看着。这一战虽苦，但胜利终究还是属于他的。这一次的敌人，也并不比以往的强大很多。得意的笑已经在他的唇边浮上来。这城，永远是他的。
　　有人从衣店后边冒出头来，一个弹子冲上天。啪的一声，散开四面烟火。城外的攻势一下猛了起来。
　　他回过头去，城里已经开始大乱。城里的守军突然陷入了里外围攻的境地。城里有了奸细！！
　　这样的情况以前并不是没有，可这一次，敌人来的那么多。
　　甚至有穿着敌方服色的人冲了进来。无数的士兵在没有明白情况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刀下的鬼。
　　沛冲在最前边，手里的刀舞出月牙样的刀光。
　　理应外合，无坚不催。
　　城，将亡了。
　　我的手紧紧握住刀柄，眼睛里满是冷的光。
　　一具具的尸体横在我的面前，昨天他们还是我身边活生生的人，可今日就已经变为了我脚下的尸首。一个士兵抓住我的裙角断了气。鲜血染在我的白裙上。
　　我认得他的脸。一个爱在树荫下吹哨子的小伙子。家里有才过门的妻子。
　　我错了吗？
　　我的心突然感到一阵阵的冷
　　刀柄几乎陷到我的手掌中去，我紧紧咬着牙，全身都充满了酸楚。
　　他抓住我的手，一把将我拉上马，放在马鞍上，一抖缰绳。
　　你不是虞姬，我也不是别姬的霸王。我们走。但终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的！
　　他转过身去振臂大喊活着的兄弟，我们冲出去！！英雄不在一时，到时候我们打回来！！
　　沛的追兵已经被抛在后面。
　　沛不会再追来了，永远不会。我助他当上了王，可我也信不过他。那日传他见我时，桌上的酒里已经下了毒。我是药师的女儿，会炼最好的救人的药。我也会炼最好的毒。
　　他勒住了马，天际有一根直直的黑烟冒上来那是他的城，曾经是他是那里的王。
　　他拉着我下马来。冷冷的对残部说：城里的敌军怎么冒出来的？
　　城里有人挖了密道。是沛趁我们修建莲池时挖的。而且，城里的安全一直是他在负责，做起来，自然分外的顺手。
　　他转过身来看我荼蘼，你怎么知道的这样清楚？
　　密道，是我叫沛挖的，他做的一切，我都知道。
　　他的眼里冒出火来你！！为什么？
　　我看着他惨然一笑因果的轮回是逃不掉的。你十五岁那年杀掉的药师，是我的父亲，那尾红色的鲤鱼，是我九岁那年，亲手给我父亲做的护身符。
　　那么，他指向天际现在你复仇了，你满意了？你要的够了吗？
　　够了，够了，都够了。
　　我抽出腰间的匕首来，在空中化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象鸟儿在空中飞过，翅膀留下的痕迹。一朵美丽的血花在我眼前盛开来。
　　一根金钗掉在我的手边，钗头一串烂漫的荼蘼花。成婚第二日，他亲手插在我头上的。
　　我们，两清了。
　　记得很久以前一首诗道六军不发无奈何，婉转娥眉马前死。
　　那女人，是祸国的妃。我，是毁城的后。
　　同样的薄命，同样的结果。
　　开到荼蘼花事了
　　夜深了，可儿到我身边来。
　　荼蘼，我来了。该给我讲你的故事了。
　　我没有答腔。
　　远处深蓝的夜色里走来一个身影。
　　可儿警觉起来，重新钻进沙土里。
　　她走到我身边来看了看我。
　　我听到一种迷魅一般的声音对我说：起来吧，起来，跟我走。
　　于是，我抖了抖身上的沙土站起来。象抖落一身晶莹的水珠。
　　沙子哗哗的从我的肋骨间漏出去。
　　可儿吃了一惊。从沙子里钻了出来荼蘼，怎么？你要走了？
　　她在月光下笑了，浅浅的笑窝在她的脸上浮出来，很漂亮。
　　然后她对我做了个手势。
　　我点点头转向可儿。可儿没来得及开口，因为我手中的刀已经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