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hr燕子又来时,中生已经一岁了,爸爸妈妈也已会叫了,却不怎会叫爷爷。戴老汉天天教,小家伙天天忘,就是无法叫得清楚。 葵花和罗伯逊商量着给中生办周岁生日的事,想着到越州城照个全家福。大香拍手表示赞同,戴老汉却一直问要花多少钱。 钱钱!你心里只有钱,是钱重要还是孙子重要,怪不得中生不愿意叫你呢。葵花生气地说。 我这不是计划着过日子嘛,谁说不照相了。戴老汉一肚子的委屈。 要不这样,我去越州城找一下张先生,看能不能把我的相机借回来咱们自己照,这样咱们可以省些钱,也可以给戴家沟的老少爷们留个纪念。罗伯逊说。 这样最好。只要省钱,戴老汉就举双手赞成。 那你可得小心点,城里的鬼子可开始对咱们戴家沟起疑心了。葵花担心的说。 没事的,我还是打扮成传教士去。我尽量不耽误时间,拿了相机就返回来。 那就让铁柱陪你去。这几天我心总是慌慌的,你可不敢大意。 罗伯逊吻了吻葵花,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大奶奶听说了此事也很高兴,就让铁柱赶上大车和罗伯逊一起来到了越州城。 张先生拿出了罗伯逊的照相机,又拿出那张押条还给了罗伯逊。现在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可我拿不出十六块大洋,这相机已经不属于我了。 那你为我们中国人舍命打鬼子又该值多少钱呢?李先生给我说过,这才是你武器,你应该重新拿起它才对。 不行,这不合乎规矩。这样吧,东西还是你的,等我有钱了,我来向你买,到时你不要吝啬就行了。 好!就这么办。不过,我现在认为这台相机就值一块大洋。如果你有,可以随时来。 罗伯逊眼睛湿润了,在这片国土上,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愉快。他向张先生深深鞠了一躬。 走出照相馆,罗伯逊和铁柱来到大街上,他看到有一个货担郎刚巧从他们身边走过,手里摇着一个拨浪鼓。他想给儿子买个生日礼物,他叫住了货担郎。 老乡,我想买一个拨浪鼓,你还有吗? 有有,你等着。货担郎放下挑子,从货箱里取出个崭新的拨浪鼓。一元钱,先生。 就在罗伯逊和铁柱买拨浪鼓的时候,瞎胖子和乡里管结婚登记的王干事从一品香酒楼里出来。瞎胖子自从上次在戴家沟被俘虏之后,在八路军面前痛哭流涕,决心痛改前非,解甲归田,不再当汉奸了。谁知他刚从八路那里出来,就跑回了越州城。渡边认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就让他还回到了皇协军里,官复原职。 这次在城里突然遇见罗伯逊,他没敢声张,而是远远观察。王干事有点看不明白了,这不是戴家沟的洋女婿嘛,他怎的这身打扮? 你认识他?瞎胖子问道。 他和戴家沟的一个叫戴乐乐的成的亲,他不是一个记者嘛,怎么又成了传教士了。 甚!记者。他可说他是一位传教士,没有听说他还是一名记者啊。 是记者,我看过的他的记者证,上面有中文,好像是从上海来的。 啊,这可是个新情况。先不要惊动他们,我要向渡边太君汇报。 这边所发生的一切,罗伯逊和铁柱全然不知,他们买了拨浪鼓,就高高兴兴出城回了戴家沟。 渡边听了瞎胖子的汇报,也觉得次事有点蹊跷,就向他的上级汇报了,并电告了太原特高科,希望能查明这个叫罗伯逊的真实身份。 戴家沟像过节一样热闹起来,有人听说过照相,有人连听说过都没有,把一个大活人眨眼间放到这么个小匣子里,种了一辈子地的庄稼人是无法想象的。大奶奶虽然不以为然,年轻时也照过相,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想看看自己再出现在照片上会是个什么样子。 由于胶卷只有一卷,照合家欢成了主题。大人笑、小孩叫,好不热闹。人们纷纷拿出压箱底的最好的行头,装扮自己,即便是没有好衣服,也不忘用湿毛巾把衣服擦拭一遍。 大奶奶今天扮得可真喜人,还给第一次来我们戴家沟一样漂亮。 那是当然,大奶奶就没有变过,也不显老。 听了众人的赞誉,大奶奶心里像抹了蜜似的,她放下了往日严肃地表情,和乡亲们说笑在了一起。 罗伯逊算是又给咱戴家沟办了一件好事,以后大伙多帮衬点他们。 不用大奶奶交代,大鼻子已经是戴家沟的人了,帮衬是应该的。 罗伯逊忙了一个上午,累了一身汗,但他心里却无比高兴。他从没有感觉到像今天的心情如此轻松,他把最好的状态全用到了今天他最亲密的戴家沟的人身上。 早春的阳光柔和美丽,把戴家沟烘托得暖洋洋的。葵花用白面蒸了个大馍馍,戴老汉杀了一只鸡,大奶奶让云凤送来了些核桃和花生,就这样中生在家人的祝福中过了一周岁生日。 几天后,照片洗了出来,戴家沟的老少爷们个个喜笑颜开,宝贝似的用手捧着,生怕不小心相片上的自己掉下来似的。罗伯逊给远在美国的家人写了一封信,并附了一张照片,告诉妈妈他很快就能回到她的身边。 我婆婆厉害吗?她能喜欢我吗?葵花不安地问。 罗伯逊笑了笑说:她会笑得合不上嘴的,我妈妈可是真正的基督徒,我倒是担心当她看见孙子时,就舍不得让我们离开美国了。 那可不行,我爹没人管可不行。你不是还有个弟弟吗?让他呆在你妈妈身边就好,要不就把婆婆接来戴家沟,这样我就能好好孝敬她了。 罗伯逊吻了吻葵花的手,说:到时候再说吧。我爸爸虽然不在了,可家里还有些生意需要打点。如果爹同意,也可以让他跟我们一起去美国。 这时,大香手拉着刚学会走路的中生走了进来。 大香,怎就你们俩,爷爷呢?葵花抱起了中生。什么味?怎这么臭?等葵花举起中生一看,才发现中生的裤子上沾着没有擦干净的屎粑粑。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大香伸了一下小舌头,怯生生地说:弟弟要拉粑粑,放了两个大臭屁。爷爷就抱着弟弟赶紧往家跑,说什么肥水不留田什么的,我没记住。还没跑到家,弟弟憋不住了,就没听爷爷的话,拉了爷爷一手都是屎粑粑。 爷爷呢?葵花有点哭笑不得了。 在院子里洗手呢。 葵花把中生递给罗伯逊,气呼呼地来到门外,看见戴老汉正蹲在院子里的菜地里,用土擦洗双手。 爹!你可真行,拉屎还要分个时间地点,你就不怕把孩子憋坏了。 戴老汉嘿嘿笑了两声,你懂甚,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宝贝孙子拉得屎又不臭,就是他这一泡拉得有点大,我手没捧了,掉在路上了些,可惜了。 葵花闭着眼仰起头,气得原地磨了一圈。怪不得戴家沟的人都说你是老抠小气鬼,你可真是名不虚传啊。 有你这样说爹的吗?一会儿给宝贝孙子洗澡,水别扔,晾凉了还可以浇菜用。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叫过日子,不是打哈哈。真是的。说完抱了一小捆玉米杆,生火烧洗澡水去了。 铁柱肩背着一个白色的褡裢,急匆匆从土埂下走了上来,满头是汗。 铁柱哥,出甚事了,这样急?葵花问。 罗大哥在家吗?铁柱撩起上衣擦了擦汗。 在,屋呢。葵花说着把铁柱引进屋里。 铁柱来到屋里,用手轻轻拍了一下中生的小脸蛋,中生是越来越可爱了。说完从褡裢里掏出一卷纸递给罗伯逊。这是你要的报纸,城里的张先生只能找到这些。你的信我已经交给张先生了,他说他帮忙给你寄出去。有一重要的情况必须告诉你,根据我们外部传来的消息说,上海日本人的特高科来了三个人已到了运城,说是要找甚人,和记者有关。李先生要我告诉你,不管和你有没有关系,都要你小心点。 罗伯逊听了,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说:和我能有什么关系,记者多了,他们不一定找的就是我,我和上海特高科没什么过节。 那就好。咱们八路军最近要打一次大仗,需要粮食。刚才在村口我遇见了大奶奶,大奶奶要求每家每户再捐出五斤粮食,剩余的大奶奶出。 爹!爹!你听见了吗?葵花朝着门口正在烧水的戴老汉喊道。 听见了,听见了。戴老汉从外面走了进来,找出一个小口袋,从粮缸里舀出几瓢粮食,用手掂了掂。只多不少,铁柱你就顺手带走了吧。 铁柱笑了,戴叔,这次你不用你那小杆秤再称称了,这要是多出来一两二两的,多划不着,那可是能熬一大锅粥呢。 戴老汉走上前,举起手里的面瓢敲了一下铁柱的头。你不拿老汉开涮就不甘心是咋的,人都不兴进步了。咱自己苦点没啥,娃们可是拿着脑袋为咱们办事的,就是死,也不能让娃们落个饿死鬼。 好!铁柱冲戴老汉伸出了大拇指。从今天开始,您老就是我心中的楷模。这要是告诉乡亲们,戴叔甩掉了老抠的帽子,那还不得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去去去!别贫了,赶紧办你的正事去吧。戴老汉笑着走出了窑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