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华妈妈的那种话，我也说过

　　01hr现在，下面这个语录成了个话题。
　　据说，这段语录的相框摆件在淘宝卖的很好，好多家长都买了以后挂在家里，给孩子加油打气。但是，在公共话语圈子里，基本是一边倒地批判，我在朋友圈里刷到的文章，也都异口同声地说这是毒鸡汤。
　　要说起来，这个东西确实又俗又傻。其实不管是什么格言，哪怕是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放在卧室里都会显得有点傻。再说，这个清华妈妈的署名是什么鬼？是清华学生的妈妈，还是妈妈本人是清华毕业的，还是清华大学化身妈妈给的寄语？
　　哪怕你说这是鲁迅说的呢。海婴，我为什么要逼你学习？就是为了你以后下馆子的时候，想吃啥吃啥。你看看我，当年在三味书屋刻下‘早’字，现在就想吃啥吃啥，看电影都是打车去，挑最好的座位。鲁迅。
　　但是，这段挖痛点、搞推销的话，俗归俗，但如果说它是毒鸡汤，我还是不太赞成。
　　因为这些话我也说过，虽然具体内容不一样，但意思也差不多。
　　02hr我孩子小学毕业的时候，老师要求家长给孩子写封信，谈谈未来的希望，以及读书学习的意义。当然这是例行公事，但我还是认真的写了。
　　在信里，我说读书和学习的意义主要有两条：
　　第一，你能知道自己想选择什么。什么都没见过的人，就不知道这辈子该选择什么。读书学习可以开阔你的眼界，发现你的爱好，帮助你寻找到自己。这样你才能更好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第二，让你有选择的能力。光有选择的意愿，没有选择的能力也白搭。你有知识，有技能，也许就不必为了谋生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
　　其实，第二段话就跟清华妈妈说的差不多。只是我说的比较朦胧，清华妈妈展开的比较具体，一具体就显得庸俗了。但说起来也没有本质区别。
　　点餐的时候有选择美食的自由不是好事吗？累的时候有选择打车的自由不是好事吗？所有这些话，都可以转变成一点增加选择的自由。哪个家长能虚伪地说自己不愿意孩子以后有这种自由？
　　很多文章都在骂这段语录，说它太功利化。但是读书本就有两个面向，精神层面的和功利层面的。
　　魏晋的嵇康写过一篇《难自然好学论》。他说人如果不用学习就能吃饱穿暖，那他们就会游手好闲。当然这话不全对，因为好奇是所有人类的本能。但是对大部分普通人来说，如果学习不能带来功利上的好处，他们至少不会学得那么认真了。这是实话。
　　有作者说：考上好大学不但跟赚钱没有直接关系，甚至跟能不能找到工作都没有必然关系。确实没有必然关系，但是在概率上一定有关系。如果教育程度高的人，平均收入反而不如教育程度低的人，那么这个国家的教育一定会坍塌。
　　当然，只强调功利一面是不对的，因为教育毕竟有精神的层面。你可以说这段格言偏颇，但不能说它全盘谬误。
　　有位作者在批判这段毒鸡汤的时候，说读书学习的真正意义是
　　找到生命真正的激情，培养一种解释与介入世界的方法论。
　　听上去很高大上，但是文章里一个字都没提到谋生的问题。人生在世，难道真的不用考虑这些东西吗？
　　家里都有矿啊？
　　只强调功利的格言让人粗俗，难道这种只强调精神的格言不让人虚伪吗？
　　世界不是由圣诞老人运转的，看见三观正的孩子就发给一颗糖豆。大部分孩子都是普通孩子，都需要培养技能，都需要谋生，都需要尽量获取一点小小的选择自由。这没有什么可耻的。
　　03hr当然，清华妈妈一个字没提到精神层面的东西，这是它的偏颇之处。但是，就算这些偏颇的话，我也说过。
　　我曾经去过山区，资助了一个孩子，每个学期给他打次钱。这个孩子当时是初三，有点不想考高中了，说要出去打工。我用一套话术劝说他。要说起来，这套话术就是清华妈妈语录的贫穷版：
　　按你的成绩，上了高中以后，大概率能考上大学。一旦你考上大学，就能走出大山，至少能搬到县城里住，甚至有可能留在省会。那时，你的生活就会完全不一样。现在你只有初中文凭，出去打工只能赚很少的钱，最后多半还是得回来。你周围的那些人最后不都回来了吗？你愿意一辈子这样过吗？你愿意让你的孩子以后也只能吃土豆吗？你愿意让你的孩子以后也辍学打工吗？所以说，你最好的出路就是继续读高中。
　　非常功利，完全没有提到生命真正的激情，也没有提到解释与介入世界的方法论，因为我觉得他不需要那些。而且，看到周围的环境，那些话我也说不出口。
　　后来，他确实考上了高中，继续求学。但这未必跟我的劝说有关，因为这些道理他肯定以前就想过。
　　04hr清华妈妈格言当然不是写给那些贫穷孩子看的，它无非是个俗气的商业噱头，观点也有失偏颇。但是看到那些对它口诛笔伐的文章，我还是有点不以为然。
　　这些格言很油腻，有点肥头大耳的笨重气。但是那些批判它的文章，又显得太轻佻，太不接地气。你要吃好睡好穿秋裤，好像孩子除此之外别无需求，这如同一个没见识的老婆婆对孙子的关心；而别老提钱，没有什么比三观更重要，更像是一个事不关己的点评。
　　我们这个世界真的已经进步到了谋生不成问题的程度了吗？
　　我们这个世界真的已经幸福到了不要考虑金钱的程度了吗？
　　公域的语言和私域的语言是有区别的。但我觉得不管在公域发言，还是私域发言都应该诚实。
　　我最诚实的想法是：孩子，人应该有爱好，有精神追求。只有这样，人这一生才会过的有光亮。我热诚地希望你拥有它们。同时，我也热诚地希望你有更多选择的自由，无论是就业，还是就餐，还是打车。我希望你能同时拥有这些好东西。如果不能，你就要做出取舍。至于怎么取舍，就只能凭你的一颗本心了。无论你怎么选，都没错。
　　至于对那些处于极端困境的孩子，我就只能说：对于别人来说，精神和功利可能只是取舍的问题。对于你，孩子，功利却是打开精神世界的钥匙。你没有取舍，你只能向着它而去。
　　这些话很俗气，但也很诚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