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水烫大米，抓饭更好吃，每个厨师都有自己的一招，这是真的

　　偷什么不犯法？有人问。答曰：偷笑。要我说，还有一个答案：偷学。
　　那是1980年4月，我刚参加工作不久，有一次参加同事的红事（婚宴在他家举办，前三天就开始准备了），我们几个年轻人都是壮劳力，搬砖劈柴支锅垒灶，什么活都干。因为同事是20多岁的男教师，所以，我们学校的老师们没课了就过来帮忙。在这期间，我偷学了不少大厨的绝活呢。家庭美食大赏
　　我们学校的名字原来叫高潮小学，后来改称下阿布拉什学校。由此可见，学校的老师大多都是本地人，很多人还是民办教师或者是半家户（自己是老师，但妻子或丈夫是农民，家里有土地，节假日要下地干活）。比如说我们学校的副校长马成彪、教务主任马玉祥等老师就是这样的半家户。同样，这次办喜事的苏有福老师也是如此，他娶了一位农村姑娘。
　　那时候，回族家庭办宴席都大碗的奶茶、大碗的粉汤、大盘的抓饭，保证让每一位参加婚礼的人都大饱口福。要让来客满意，那准备工作必须扎实。所以，年轻力壮的我们这些小伙子们就派上用场了。在总管马成彪的指挥下，我和马占军、苏延学几个人忙里忙外，井然有序。
　　现在，我们的大厨登场了，他就是我们学校的教务主任马玉祥，他用浓重的伊犁地方口音对我们说：尕娃们家，把火架旺一些啊！
　　我们就回应道：阿什排子（主厨）要撒尽管佛（说）！
　　大家边说边干，不亦说乎。
　　正在这时，我们的校长马志荣过来了，他笑着说：咱们学校的喜事，都是你细麦（马玉祥的别称）掌勺，你不在，抓饭的味道出不来。
　　马玉祥一边搅着锅里油，一边眯着眼睛回答说：莫麻达（没问题）到时候你就好好地吃吧，我保证你一吃一个不言传。
　　苏延学在旁边端着一大盆羊肉，准备递给马玉祥，他随口问了一句：他们都说你做的抓饭好吃，和别人做的不一样，是不是有撒窍门吗？
　　马玉祥看着冒着浓烟的油锅，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说，等会儿告诉你。说着就从苏延学的手里接过盆子，将羊肉一下全部倒进了锅里。这盆羊肉是切好后又加了辅料腌制了几十分钟，羊肉经过热油的煎炸，香味瞬间扑鼻而来。几番翻炒后，马玉祥长吁了一口气。他将锅铲递给了苏延学，说道：做抓饭的方法也有很多样子，不同的民族不同的地区，也有不同的做法。有的人先煮好肉再下米，有的人喜欢切大块的黄萝卜（胡萝卜），还有的人蒸米不翻炒，还有的人呢？凉水洗米下锅。
　　我一边往灶台里添柴火，一边听他们两讨论做抓饭的技巧。
　　苏延学说：这些做法我也听说过，关键是你是怎样做的？
　　马玉祥用搭在肩膀上毛巾擦了一下脸，傍晚的炉火映红了他的脸庞，他微胖的脸上又渗出了晶莹的一层汗水。他卖关子似的说：你看我刚才往盛米的盆里倒的是什么吗？
　　苏延学回答道：那不是水还是啥？
　　马玉祥又问他：当然是水啦，关键是什么水？
　　我屏住呼吸，眼里看着灶台里的火苗，但耳朵却仔细地搜寻着他们两人的对话，我想把这些内容全部都记录下来，而且是一字不落的记录下来。
　　马玉祥的问题让苏延学感到很迷茫，其实，最迷茫的应该是我。我在努力地寻找着答案：刚才马玉祥主任往盛着大米的盆里倒了不少水，但这是什么水呢？难道不是井水吗？在这个偏远的小村落里，大家喝的都是井水啊！不过，偶尔也有人会吃渠道里的水。
　　我没有吭声，一直静悄悄的偷听马主任揭晓答案。
　　此时，锅里的羊肉已经八成熟了，马大厨把切好的一大盆胡萝卜条倒进了锅里，快速地翻炒了一阵。
　　此时，我觉得马玉祥主任该给苏延学揭晓答案了。他把还浸着水的大米盆端了过来，让苏延学伸手探一下，说：你试试，热不热？
　　经他这么一说，倒引起了苏延学的警觉，只见苏用手轻轻触碰了一下盆，立即惊呼了起来：你用的是开水？
　　马玉祥笑眯眯地说：是的，我是跟一个在惠远当阿什排子（厨师）的人学的。用开水泡米20分钟，大米涨起来后用凉水过一遍。黄萝卜炒塌（软）了，加水，大米进锅。这样做出来的米，一粒一粒的，不开花，有嚼劲。
　　哦，原来如此啊！高，实在是高！苏延学开心地笑着，他俏皮地学着前几天从电影《地道战》中学来的台词。
　　我也暗自窃喜，原来，好吃的抓饭是这样做出来的啊！难怪以前我做抓饭，大米都是开了花，而且还软趴趴的没有嚼劲。看来真的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不服不行啊！
　　没想到苏延学更是贪心，他不满足地说：麻烦您老人家一次性把秘诀全部说完好不好？
　　其实，这也正是我的心里话，我也很想了解少数民族的传统饮食文化，只是碍于情面，怕别人笑话我一个大小伙子学习做饭。但从心底里我就有一个愿望：希望做出馆子里的味道，让父母亲和弟弟妹妹们尝尝鲜。
　　我家兄弟姐妹比较多，五男五女共十人，所父母的负担也比较重因为家里人口多，生活水平难以保障，吃饭都是以温饱为最高理想。不要说进城下馆子，就是在家里能吃顿肉馅饺子，或者是碎肉拌面，那也是一种奢望。80年代初期，我们还是以杂粮为主，虽然牛羊肉不是很贵，比如每公斤牛肉1。1元，羊肉1。3元。但是，农民的工分分值不高，有的生产队每一个工才几毛钱，好点的也就是一块多钱。除了开支，每年没有几个收入，有些人家还是亏钱户。那时，有人写过一幅对联：吃一斤，借一斤，斤斤不断；借新账，还旧账，账账难清。在这样条件下，谁还有大鱼大肉，山珍海味的想法呢？
　　因为我们家劳力比较多，除了父亲和大哥，还有大姐和二哥，所以，我们家每年都有点收入。而且，每年的假期我还可以去生产队干活，算是半个劳动力吧。再加上我现在当了民办教师，每个月有28。25元的收入，相对来说，还是相当不错的家庭了。此时，我就想为家人们做点什么事情，做什么呢？当然最好是做饭啦！每当发了工资后，我就如数交给母亲。然后，母亲再拿出一些钱让我去买自己需要的东西，买什么呢？当然是买牛羊肉啦！可是，买了肉又不会做什么饭，不是炒就是煮，也没有什么特色。我就在想，怎样才能做出馆子里味道呢？比如说喷喷香的羊肉抓饭，比如说色香味俱全的牛肉伙尔炖（土豆烧牛肉）。食材就是这些食材，但配料不同，程序不同，技巧不同，最后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现在好了，无意之间，苏延学和马玉祥的一问一答，让我心头都的疑云瞬间烟消云散了。能够亲自看大厨做我梦寐以求的抓饭，能够亲耳聆听高手的秘诀，那是何等的幸运啊！看似不经意地在旁边做这做那，但是我的心里跟明镜一般。刚才他们的对话，我已经在脑海里反复演练过多次了。
　　现在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最后一步了，我希望苏延学问得更多一些，更细一些。也希望马玉祥回答得更具体一些，方法更贴切一些。让我能够全面完整地了解和掌握抓饭的操作程序和技术，在自己的家里也能做出餐厅里味道。
　　只见马玉祥主任往锅里倒了一盆水，他对苏延学说：水和米的比例非常重要，一碗米，一碗水，这个比例不能错。如果水少了，抓饭会有夹生感，如果水多了，抓饭会有稠粥感。
　　哦，我知道了。苏延学点点点。
　　啊？是这样吗？我以前听说一碗米，一碗半的水。现在，马玉祥却说是一碗米一碗水，这锅抓饭的质量怎样呢？虽然心存疑虑，但我对马主任的水平还是充满信心。因为我知道，这不是他第一次做抓饭了，不然，马志荣校长不会夸奖他的。到底怎么样呢？我觉得还是用事实来证明吧！
　　下面接下来的程序就比较简单了：水烧开了以后，将洗净的大米均匀地铺在胡萝卜和羊肉上；大火烧五分钟后，马主任对我喊着：小樊，撤火！
　　什么意思？饭还没熟就撤火了？
　　在我不知所措的时候，马主任快速过来了，他把灶台里的大块木头柴火用铁锹扒拉出来了，只留下少许碎小的碳火在微微地燃烧。
　　他对我和苏延学说：抓饭是闷出来的，不是煮出来的。
　　然后他就开始了大厨的拿手绝活：三分钟翻炒一次。每一次翻炒，热气升腾，香味扑鼻，那是一种特有的香味，让人有种垂涎欲滴的感觉。
　　为了保证抓饭不夹生，马玉祥和用一条干净的麻袋盖在锅上。我理解他的用意，就是不让热量散发出去。
　　一口足够三十人吃的大祸，里面是满满一锅抓饭。如果操作不当，很有可能会出现夹生饭。但是，在马玉祥娴熟的把控下，抓饭做得非常完美，这一锅抓饭最后被众人全部消耗殆尽了。
　　大家一边吃一边称赞着马玉祥的手艺：人间美味，百吃不厌啊！
　　抓饭是新疆人的特色美食，它讲究的是色香味俱佳。带着甜味的胡萝卜经过和大块羊肉的烹调，再配上晶莹剔透的粒粒香米，那真的是品味上乘的待客大餐。
　　后来，我按照马玉祥主任的做法试了一下，结果怎样呢？一次成功！！
　　真的是一次成功了。而且米粒的口感特别好，有嚼劲。家人们吃了我做的抓饭也是赞不绝口，希望我多做几次。
　　可惜啊，吃抓饭比较费油，油少了米会粘在一起。那时候我们的粮油都是有限量的，不能多吃。比如我的粮食定量是每个月18公斤，清油是250克。这个月吃多了，下个月就不够了。
　　但是，无论怎样，我在1980年从马玉祥主任那里偷学的做抓饭的技巧，到现在还没有忘记，你说奇怪不奇怪？
　　有时候我在想，偷学的知识为什么不容易忘呢？从心理学上来分析，记忆有两种形式，一种是有意识记忆，另一种是无意识记忆。有意识记忆是强迫记忆，而无意识记忆则是随机记忆。偷学的知识就属于有意识记忆，而且记得特别牢固，虽然经过42年了，但我依然清楚地记着马玉祥的那些话，尤其是做抓饭的操作程序，那真的是一环扣一环，香味满人间啊！
　　有时候，真的还想再去阿布拉什看看，再和那些当年共事过的朋友们把酒言欢。可是，因为有许多琐事缠身，让我不便前往。我最近和老同学旭明取得了联系，他说你一定要来看看这里的曾经的同事啊，有的人已经进入暮年了。我答应他了，一定去我的心灵驿站阿布拉什看看。
　　如果有一天我去了那个朝思暮想的地方，会不会唤起我过去的记忆呢？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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