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裙摇第一回白袍飘扬素扇展欢歌清美笑谈洽

　　武功山上，万株松树盘根错节，苍劲浓绿，林间小径上走来了一位年轻公子，乌发用白丝带系了一束。余下的披在肩背，身穿弹墨山水白绸袍，手执诗画西湖素纨扇，俊朗无比，清亮的眼内蕴英华，闲雅潇洒，飘逸如仙。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他朗声吟道。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个脸若锅底，斜挎腰刀的劲装大汉，拦住那公子的去路。那公子作揖道：这位兄台有何见教？那大汉喝道：本大爷赛李逵胡彪，向你要买路钱。那公子心道：想不到名满江南的大盗被我碰上了，便道：在下身无分文，正四处告债。话音未落，他右手疾出，使了招二龙抢珠直捣胡彪眼球。胡彪仰头避开，二人拳来脚去，斗在一处。过了十招，二人仍相持不下，胡彪心急，拔刀砍向那公子，那公子哗的一声展开纨扇，迎向刀尖，那刀竟无法将纨扇戳破。胡彪就伸左手去掐那公子脖颈，被那公子用手格开，二人过了十来招，那公子险象环生，大呼救命。
　　说时迟那时快，树丛中又跃出一个青年男子，与胡彪交上了手。那青年的掌法凌厉刚猛，胡彪挡不住二人的左右夹击，中了那青年一掌，负伤而逃。
　　那公子向那青年深深施礼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敢问恩公高姓大名？师承何处？说完打量了那青年一下，只见他高大强壮如铁塔，长方脸面，古铜肤色，卧蚕浓眉，虎目生威，浑身散发着阳刚之气。他笑道：在下少林俗家弟子殷豪，公子呢？刚才那人的刀为何戳不破公子的纨扇？
　　小生姓梁名才字博雅，是浣花门人。此扇乃天蚕丝所制，坚韧无比。浣花派是武林六大门派之一，殷豪也听说过，便点了点头。
　　梁才道：此山的奇松怪石堪比黄山，瀑布不亚于庐山，小生想请恩公同游一番。
　　好啊，不过梁公子不必满口恩公恩公的。
　　二人游遍了武功山，梁才还作了两首清丽而不失气魄的诗，令殷豪赞叹不已。二人下了山，梁才道：小弟乃杭州人，那里素有‘人间天堂’之称，小弟正要回乡，殷兄和小弟一道去可好？殷豪欣然答应。
　　二人一路游山玩水，来到杭州。途中殷豪听说梁才是江南第一才子，对其肃然起敬。梁才见殷豪又有不少除暴安良之举，也对其倍感钦佩。二人性情不同，却因此成了朋友。梁才请殷豪来到自己家，二人正坐在厅中喝茶，一个头戴四平巾，身穿长布衫的男子走了进来，他不到五十岁，五官端正，神情严肃。梁才起身向他行礼，然后对殷豪道：这是家父，万松书院山长，讳守正，字尊礼。他又向梁守正介绍了殷豪，梁守正得知殷豪救了梁才的命，对他万分感激。
　　梁守正让儿子随自己去内书房谈话。梁才对殷豪道：殷兄稍等，我呆会儿再陪你去游西湖。
　　殷豪笑道：我还是自己出去走走吧。
　　殷豪出了梁家，通过问路找到了西湖，只见碧水潋滟，烟波浩淼，湖畔的嫩绿的柳枝在暖风中摇曳，粉红的桃花嫣然绽放。游人士女，往来不绝。殷豪忽闻一个少女唱道：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
　　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
　　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嬴，笑从双脸生。那歌声字字清脆，如薄瓷碎地，珠落玉盘；或缓或急，忽高忽低，其中转腔换调之处，百变不穷；觉一切歌曲皆出其下，令人全身通泰。殷豪四下张望，却找不到那唱歌少女。
　　殷豪怅然若失，再也无心赏景，便信步来到集市，却见一个形容剽悍的男子揪着一个小贩的衣领，大叫：快交保护费。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形容精干的男子。那小贩都快哭了：大爷，我实在没钱啊围观者站了一圈，却无人为那小贩出头。殷豪正要出手相助，忽闻一个银铃般清脆的声音响起：住手！
　　殷豪只觉那声音耳熟，突然想起这正是西湖畔唱歌少女的声音。那少女游鱼般从人群中穿过，站到恶霸面前。殷豪仅见其背影：青丝中插着云形银篦，合体的水蓝衣裙衬出匀称的身材。
　　剽悍男子喝道：臭丫头，连我们扬威会的事也敢管？那少女的声音带着困惑：羊都是任人宰割的，哪有什么威啊。转而厉声道：天下事天下人管得，本姑娘怎能容你们横行不法欺压良民？
　　剽悍男子大怒，挥拳便打。谁知他还没碰到那少女，就双腿一弯，跪在地上。那少女笑道：你知错就好了，何必行如此大礼？围观者既惊讶又迷惑，只有殷豪和精干男子看出那用暗器打剽悍男子膝间穴道。剽悍男子恼怒至极，起身刚要再打，被精干男子拦住了。精干男子问那少女：姑娘尊姓芳名？师承何处？
　　那少女笑道：我姓肖，小字妮莎，是浣花掌门的弟子。精干男子知道肖妮莎的谐音是笑你傻，但浣花派他们得罪不起，况且浣花掌门是方正堂堂主之妻（方正堂也是六大门派之一）两个恶霸虽将信将疑，仍心存畏惧。精干男子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说完二人转身就走。
　　那小贩对那少女感恩戴德，围观者有的称赞那少女，有的问她：姑娘会仙法吗？那少女摇摇头，正要离开，殷豪忙叫道：大妹子请留步。
　　那少女回眸一笑，转过身来。但见她年纪不到十八，颈挂红鲤玉佩；宽额薄唇，黑眉皓齿，大眼流慧，灿若星河，神采飞扬，灵气逼人。她的明眸向殷豪发出无声的疑问：你干吗叫住我？
　　殷豪不敢直视她那耀眼的眸子，转过头道：我在西湖畔听到大妹子的歌声，此曲只应天上有，所以有些好奇。后来又看到大妹子的正气和机智，就想和大妹子交个朋友。
　　那少女听见殷豪满口东北腔，便也用东北话道：多谢大哥夸奖，大哥怎么称呼？
　　在下殷豪，大妹子呢？
　　我姓水，喜欢游玩，水性还行，江湖上的朋友抬举，叫我灵豪游龙。
　　殷豪要请水姑娘喝酒，水姑娘笑道：那敢情好。不过酒馆得由我来挑。我带你去我舅舅开的郭记酒家，那不是全城最大的，那里的酒却是城最好的。
　　水姑娘带着殷豪来到了郭记酒家，掌柜的见有外人在，不便直呼她的闺名，就问：丫头，这位是谁？
　　我的老乡殷豪大哥。她转向殷豪介绍：这是我舅舅郭酿雨。
　　二人落座，殷豪要了两斤烧刀子，水姑娘要了半斤苹果酒，二人边喝边谈。殷豪问：大妹子是东北人还是杭州人？
　　我祖籍东北，现居杭州。
　　在下初到江南，大妹子向我介绍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吧。
　　水姑娘口才本好，说起熟悉事物，更是妙语连珠，殷豪听得快入了迷。
　　殷大哥行走江湖，有什么奇闻趣事，说给我听听？水姑娘话锋一转，殷豪就和她谈江湖中事，发现她对此也知之不少。
　　这时一个手执红牙板的少女走来，唱道：东南形胜，江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暮，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重湖迭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箫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她的声音像糯米糕一样又甜又软。
　　这是柳永的《望江潮》，写的是宋代的杭州盛景。水姑娘道。
　　这词倒是很好，但她的歌声比你差远了。
　　若我在此唱歌，定能吸引更多客人，可惜舅舅不让。
　　或许令舅认为这是贱业。
　　凭本事赚钱，有什么低贱的？
　　大妹子高见。
　　二人越谈越投机，大有一见如故之感。水姑娘见天色已不早，就向殷豪告辞。待她走后，殷豪才发现自己不知怎样联系她。一想到自己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他的心沉到了地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