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偷的故事二

　　（二）
　　白日里父亲在后面堰塘钓了小半桶的鲫鱼。
　　放五一假，晚间孩子们都从学里回来了，家中很是热闹，锅子里炖着鲫鱼汤，父亲母亲笑吟吟看着孩子们吃得畅畅快快的。多年吃素的祖母竟也没有抱怨母亲用小锅煎鱼，孙子们回来了，祖母眼窝里也汪着笑意。一家子和和睦睦地吃了一餐晚饭。
　　孩子们都聚到父母房里看电视，父母收拾完桌子锅碗也来了。祖母洗漱完毕，各处检查了门栓，又到围屋的灶门口跪拜了灶王爷这是她每天必讲的礼行，才解了包头，用木梳细细篦了头发，上了她那张红漆剥落的古旧的大床。
　　祖母睡西边正房，房间通围屋。围屋里放着两辆自行车，一辆是父亲视若至宝的崭新的红旗牌自行车，另一辆是跟着父亲学徒的表姐夫的已骑得半旧的自行车。
　　孩子们看电视看得很晚，连清口（本地方言，从来）不看电视的母亲，那天偏偏迷上了《梁山伯与祝英台》，看到夜深，熄了灯，关上电视，一忽儿就入了梦乡。
　　黑夜静静笼罩着整间屋子，雨声哗哗，穿林打叶。
　　父母睡东边正房，房里放了两干床。那晚父母和四个孩子都睡在正房。夜深了，屋子里响起平静均匀的呼吸声，父亲的呼吸声浊重些，偶尔还带出一两声鼾声。楼板上鼠子作作索索，在坛坛罐罐间打架。夜雨未歇，屋外廊檐下雨滴坠落水涡，声声清脆。
　　凌晨两三点，早已踩好点的强头，悄悄摸到后门口，用刀子挑开门栓，潜入了屋子。到父母房间的书桌上盗走了电视机，又到围屋盗走了两辆自行车后门洞开，风雨斜入户，大人孩子的呼吸依旧安宁匀和，他们不知道睡梦中，巨大的危险曾经潜藏在这个雨夜里。幸亏熟睡，他们才与危险擦肩而过。要是碰巧在强头偷盗时醒来，强头手中冰凉的刀子，会不会逼上他们的脖子呢？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清晨，雨歇风止。第一个起床的母亲走出房门，发现前门后门大敞八开，心中咯噔一下，屋里进强头了！母亲惊叫起来，一屋子人都醒了，各处清点，强头偷走了这个家最值钱的几样东西。
　　邻居们都聚拢来，一面安慰愁眉苦脸的父母，说东西偷了可以挣钱买，人没事就好。一面又感慨唏嘘，毕竟偷的都是大件，等于是大半的家当没了，谁不伤心难过呢。机敏点的劝父亲赶快去报案，说不定有一线希望破案追回呢。
　　案是报了，可是杳无音讯。那次偷盗带来的伤痛，这个家里的人们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平复。父亲后来确实又挣钱买了一台当时很好的金星牌电视机。可是，我总觉得不如那台被偷走的韶峰牌电视机。那台电视机的音质好极了，我曾在大年三十开到最大，让港台明星的粤语歌曲响彻村子东边，心中充满莫名的兴奋与自豪。
　　后来父亲听大队干部说，偷我们家东西的是个惯偷，进出局子三四次。有一次交待的时候供出曾偷过我们家的电视机自行车，不过早被他卖了钱花了。强头是群力大队的，名字叫小毛，长得尖嘴猴腮的，像个精虼蚤。
　　也是父亲大意了，后门的门缝赊得大，祖母提醒他好几次，他没修。母亲说有一回忘记了关门也没进强头，父亲就没当回事，结果吃了大亏。这次遭偷后，我家的前后门的门栓上都上了钉子，关门之后还特意用木棒抵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