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

　　（一）
　　她答应过宋仁一一定去找他。她一直记得。
　　宋仁一。她在批发部门口象喊老朋友一样叫他的名字。
　　莫裳晨。她的出现没有让他激动，似乎他们早约好了这天。
　　她上大学的时候，他高中毕业在家。她问他打算干什么。他说会在路边开一家批发部，每天听些老歌。她说我一定去找你看看。他说好啊，随时欢迎你。
　　这一晃，六年过去。六年之后，她才来看他。
　　他在听那首《粉红色的回忆》，初三的元旦晚会，她就唱的这首歌。
　　（二）
　　何一碧来帮宋仁一打理生意，对她很客气，招待很周到。
　　何一碧与宋仁一青梅竹马长大，她亲眼见过他们上学放学一起。她接过何一碧端的茶，微笑着品尝。她看他，他也看她，似乎那是千言万语在交流。
　　她在一旁听歌，不时地看看忙碌的何一碧和宋仁一。
　　外面下雪了。从十六岁那年起，她喜欢上了下雪，越大越好。看着雪，她会微笑。记忆里的画面写到脸上就是幸福。
　　何一碧还没结婚吧？何一碧走后，她问宋仁一。
　　那么现在也没谈个吗？她又问。
　　他笑着摇摇头：你对他这么感兴趣吗？
　　她笑。摇摇头。说她饿了。
　　她很喜欢宋仁一做的饭菜。很少有男人象他一样不抽烟不喝酒，还有个好手艺。
　　雪停的时候，天色已晚。她要回家，他去送她。
　　地滑，当心点。他嘱咐她。
　　没关系，哪里跌倒就哪里躺下。她说完就呵呵笑了。
　　她只顾说话，三番两次坐到地上。为了不让她再次跌倒，他用双手抓住她的胳膊。
　　我要摔倒了，你也会跟着跌倒。她提醒他。
　　要是能给你垫底就好了。他说。他们都笑了。
　　（三）
　　她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雪地里那幅画面。
　　初三那年冬天，体育老师带他们到学校外的雪地看雪。他们分成两组在茫茫雪野里打雪仗。她把手冻得青紫。
　　她走到河边时，发现宋仁一个人在那里呆望着小河。她蹲在他旁边，直到他转过头对她微笑，她才问他想什么。
　　她不记得他们谈了什么，她只记得谈了很久。回头找同学时，他们已经没了踪影。
　　她一边急着走，一边给冻麻的手呵气。她的鞋打滑，老跌到地上，他就扶着她。她再摔倒时也把他拉到地上。那一刻，两张脸挨的很近，忘记了要马上起来。是他先微笑，她跟着微笑，然后两个人干脆坐在地上。
　　他把她的手放进他的袖管里，她抓着他柔滑的胳膊，全身感到温暖。
　　她收回手时，他吻了她的脸颊。然后他扶起她，继续走。
　　我们牵着手走吧。她提议。没有人会看见。她补充。
　　看见了也没关系。他牵过她的手。走在雪野里。
　　那年，她十六岁。爱上了雪，一直没忘记他。
　　（四）
　　高二那年，为了满足她放风筝的心愿，他不辛被班主任抓到，指责他学习不好就是因为早恋。
　　他与她，不过一起放个风筝，一起说会话聊会天，没有一件出轨之事。没有人理解相信，他们只好自己理解自己相信。
　　她一去六年，与他未见过一次面，电话打的也不经常，写信更是很少的事。可一见面就回到了多年前那个开始，命中似乎注定。
　　来我家吧。他在电话里邀请她。
　　是你做饭吗？她只想给他做下手。
　　当然。他从没想过要她去做。
　　何一碧做饭好吃吗？她伸个脑袋进厨房问他。
　　好吃，但没我做的香。他边说边把她楸进来，让她端菜去放桌上。
　　她坚持要亲手做一道菜，让他出去等。他出去又折回来，她忘记了系围裙。他帮她系。他在她耳边说小姐加油。她回过头说放心。
　　脸与脸的距离又回到十六岁时候。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他的气息在靠近。
　　关门声打扰了那一刻的发生。声音很大，象是怒吼。
　　是何一碧吧？她的直觉告诉她何一碧看到了一切。
　　你要不要去对她说点什么？她不想让他为难。
　　不要。他从她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他们喝了酒，然后看电视、听歌。她倚着他的肩膀在沙发上睡去。
　　他把她轻轻抱上床，给她盖好被，盯着酣睡的她看了很久。她的嘴角有一丝笑意，大概做了美梦。他对着她微笑，在她脸颊上一吻，起身走出卧室。
　　我昨晚是怎么睡着的？她为这个很遗憾。
　　我也不知道自己每天都是怎么睡着。他笑嘻嘻地说。
　　我睡的很舒服。她不计较自己问了那个问题，依旧喜悦。
　　我可就惨啦，从沙发上掉下来两次。他倒霉地说。
　　摔哪里了，让我看看。她急切地上前抓他胳膊。
　　屁股。现在还疼呢。他边揉着边说。
　　坏家伙。她笑了，还打了他下。
　　（五）
　　他们一起赶集时，小偷拿了他的钱包。
　　宋仁一，我要什么你都给我买。她看着他，想听他答案。
　　当然。他回答地很痛快。
　　她在卖饰品的摊上挑了一个用红绳绑在一起的两个小木头人。两块钱。他掏。
　　再挑些别的吧。他觉得那个东西太便宜。
　　我不要别的了。她固执地说。他买两串糖葫芦，一人一串，她抢先吃完，把他的要去。
　　她被脚下的石头拌倒。沾了一身土。他扶起她，给她拍去尘土。她拉了他就走，不想让人看她笑话
　　本来高跟鞋掉了跟就让她狼狈，谁知道她又让人踩了脚。她咬着牙不让自己叫出声。
　　这天，她很不幸运。
　　在他家，他打了热水，给她烫脚。她躺在他床上，问他：我有这么没用吗？
　　他端水给她，拍拍她手：乖乖躺着，我去做饭。
　　她睁开眼时，他正看着她。我可以坐在床上吃饭吗？她问。
　　可以，只允许这一次。他是个爱干净的人，从没想过要在床上吃饭。
　　我不是故意的。她把油滴在了床上，有些抱歉。
　　没事。
　　你可以罚我，怎么都行。
　　他伸过脸去，用手指指腮。
　　牙疼？她问。
　　我有个偏方，靠近点我告诉你。她对那个哭笑不得的他说。
　　（六）
　　过完春节，她要回去上班。他去车站送她。
　　天空飘下雪花，正好在她即将上车的刹那。这是命中注定，她把迈出的脚收回。
　　回过头来，他一直在看她。下雪了，明天再走吧。他说。
　　她把行李给他，跟着他往回走。雪越下越大。
　　他牵过她的手，并肩走在茫茫飘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