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腻

　　《猫腻》
　　猫的体态开始臃肿，迈起步来再也不那么灵活，再也不满院子活蹦乱跳，爬上爬下，不过这也免了老人担心它磕着碰着了。老人也老了，步履也开始蹒跚，不再下地干活，只是每天在村口张望，张望。
　　那还是几年前，老人的老伴还在集市上有个小小的铺面。每天早上天还没亮，老人的老伴就会推着手推车，码满一车新鲜的绿油油的蔬菜，好像还有清晨泥土的气息在上面，却又不沾一点泥土。老人也总是起的早早的，目送老伴出村口，然后才回到家里开始张罗早饭，等着老伴回来。饭做好了，老伴还没回来，就走到村口去望，远远的望，目光一直随着曲折蜿蜒的路延伸到远方太阳升起的天际。一天，老伴回来的时候，车里装着一只灰黑色的猫，有些脏。老人的老伴说在路上看见的，瞅它趴在那地里一动不动，人去抱它，它也不惊，估计是饿坏了。老人端出一碗饭菜，猫吃的津津作响，吃完还喵了几声，像是在对老人做感谢，老人笑了。老人的老伴是文化人，说猫也是条生命，该活的自在些，把它留下吧，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猫腻。以后的每天，老人的老伴出门了，老人在做饭，猫腻就会蹲立在厨房门口，像是在给老人放风，又像是在盼着老人的老伴回来。自从有了猫腻，两个老人的生活更添了几分色彩。
　　又过了一年，这一年的大寒流南下的有点早。天空还不见半点雪花着迹，外面地里的植物却都像没有了半点生气，猫腻也不愿跨出门口了，也总是蜷缩在屋里的一角。老人劝老伴不用上集市买菜了，他不听。说天气冷，出摊的少，菜价更高，可以多挣点钱补贴家用。老人知道劝不住老伴了，总是给老人套上大大的袄子，才让他出门。然而袄子再厚还是抵不住寒流的侵袭，老人的老伴终究是病倒了，伤寒。老人便忙前忙后，又是张罗饭食，又匆匆忙忙的裹上大袄子去给老伴抓药。来来回回几里的山路让似乎让老人也是有些吃不消，脚底一滑，踉跄的跌了一跤，厚厚的大袄子愣是被石子的棱棱角角划出了几道显露着棉絮的口子，但老人什么也管不了还是匆匆忙忙的往家赶。一回到家里，看了看老伴替老伴压压被子，生怕他冷着，就马上开始熬药。药熬好了，老人端到嘴边微微试了一口，有些苦，但感觉到温度刚刚好了就端去给老伴喝。一天，买来的药喝完了。老人又独自一个人裹上大袄子出去买药，这次老人在回家的途中更是走的匆忙，一连滑了几跤，但还是什么也顾不上，拼命地往家赶。才到家门口，见着猫腻在门口，猫腻低低的对老人叫了几声，由于天气冷，猫腻都已经好久没跨出大门了，老人像是明白了什么，连药都丢了，一个不留神，又是踉跄的一个跟头跌倒在门槛前，却又马上爬起来就往里屋去。走过去紧紧的握着老伴的手，大颗大颗的眼泪留了出来，老人的老伴想伸出手来给老人抹掉眼泪，却连那么点力气都没有了，手微微动了一下，却举不起来。好不容易开口说了句话，说老人要照顾好猫腻，那猫通人情哩。便闭紧了双口，老人说什么他都不回答了，只是眼睛还睁着，不时还会转悠。老人一直守候在床前，晚些，老人去做饭给老伴吃了。饭做好了，老人叫了几声老伴，没反应，她知道老伴现在也不能开口讲话了，就端着饭菜走到老伴床上，看见老伴睡着了，用手摇了摇老伴没反应，以为老伴睡得太沉了，又摇了摇，还是没反应，老人端在另一只手里的饭菜一下就摔在了地上，在整个寂静的房间里响的那么刺耳。老人伏在床前失声痛哭，大颗大颗的眼泪滴到地上，猫腻也蹭在老人膝前不停的叫，像是在对老人说什么，又像是在呼唤老人的老伴。地上的饭菜还冒着热腾腾的汽，而老人手机握着的老伴的手确是冰冰凉的。
　　老伴的这一走，让老人痛心疾首，身体也变得虚弱，躺在床上好几天不吃也不喝。不知过了多久，老人的身子恢复了些吧，老人每天早上都去村口，步履蹒跚，猫腻也去，走的慢条斯理的。老人在村口张望，张望，目光随着曲折蜿蜒的路一直延伸到远方日出的天际，像是在等待谁的归来，还是习惯了站在那里等待老伴。不久，多年在外打工的儿子得知父亲病逝，老人孤身一人，千里迢迢的一路奔波回来了，带着儿媳妇回来了。老人老了，心力交瘁了，躺在床上起不来了。儿子督促儿媳做饭给老人吃，她到不是很情愿，往往是一碗热粥端放在床前，快冷掉的时候才将老人慢腾腾的从床上扶起来，一口一口喂给老人，有时老人没咽下去，一口吐了出来，吐在了儿媳身上，儿媳觉得十分恶心。终于有一天，儿媳忍不住说了一句，能不能别这么恶心，早知道就不来这种鬼地方了，又偏僻又穷酸。老人听到，心里哽咽了，可是什么也没有说。那天傍晚，儿媳再去给老人送饭时，发现喊不应老人了，她也不敢靠近，喊了声毛腻啊，快过来。毛腻马上敢了过来，伏倒在老人跟前，老人的眼早已紧闭。毛腻也伏在床前失声痛哭起来，大颗大颗的泪水滴落在地上。这时，猫腻不知从哪蹿出来，一跳扑在毛腻身上狂抓，划破了毛腻外穿的西装。儿媳见势过来帮忙，拿起旁边的扫帚驱赶猫腻，猫腻又纵身一跃，在她手上划伤一条口，鲜红的血立刻外渗，她拿起扫帚对准猫腻就是狠狠的一棒，打的猫腻嗷嗷直叫。最后猫腻站在门口，冲着老人的方向叫了几声，也悻悻地离开了。
　　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毛腻夫妇，只有在大雪纷飞的时候听见过路旁有一只猫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