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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情感小说天灰

3月11日 夜未央投稿
  天灰
  天有点黑了。我漫无目的的走在街上,提着书包,晃来晃去。抬头看看天,灰蒙蒙的;看看人,灰蒙蒙的;低头看看自己,也是灰蒙蒙的。这个时间,总是很难捱过去,空气急匆匆的流来流去,人群也是,只有,时间不是。每到这个时间,便开始机械化的思考。我不知道我生存的目的,只知道我必须活着,我必须呼吸,必须吃饭,必须上课,必须回家。但我还是会问自己这个奇怪的问题。有的时候,想的头脑发涨,还是强迫自己去想。从那个时候起,我怀疑自己,得了强迫症。
  不想回家,就想机械的走下去。可是,每天机械步行的结果,还是走回了家。看来,机械是没有自由可言的,没有设计目的的机械,是不允许产生的。即使产生了,也生存不了太久。所以,它有目的,它必须张显自己的价值。所以,它很可怜。而我,把自己定义成机械,所以,我也是可怜的。
  我回来了。我边开门边说道。没有人回应我。其实我知道没有人会回应我。但是,我还是会说,或许,是强迫症的缘故。我再一次讥笑了自己。没有开灯。走到厨房,发现我忘记买东西填满今天早上变空了的冰箱。庆幸自己吃过了晚餐才回来。我拿出一瓶纯净水,倒进了透明的玻璃杯。然后端着杯子,缓缓走回客厅,坐在沙发上。屋里也灰蒙蒙的,像极了父母黑白遗照的背景。头昏昏地,不知怎么就睡着了。仿佛又梦到了那次车祸,挣扎着把我和哥哥推出车外的父母,高声喊着:快跑!醒来的时候,竟然天还是灰的,凌晨5点钟了。我洗了个澡,再次抓起那个每天塞着同样东西的书包,走出了家门。
  我并不是个阴沉的人,也不喜欢装作阴沉。因为就算装得再完美,也会被自己的不阴沉,从角落里出卖。我不喜欢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卖早点的阿姨,大老远的喊道天惠来了,今天这么早。我笑了笑。她阳光般的笑容总能给我带来一天的好心情。她问你哥哥嫂嫂他们回来了吗?我说快了。她说那就好,一个女孩子怪不放心的。吃过饭,我又踏上那条熟悉不过的路。只是,这条路没有傍晚那么灰,也没有那么强烈的压迫感。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太早学校还没有什么人,教学楼隐匿在薄薄的雾里。除了寂静,还是寂静。熟悉的环境,却有着陌生的感触。自己很久没有这么早起床,清晨的世界,被我抛弃已久,当再次到来的时候,不免有了陌生感。
  太阳从西边出来啦。一个明快的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一个头发被汗水浸湿,一身黄色篮球服的男生边走边玩弄这手上的那颗篮球。
  太阳还没出来呢。我面无表情的回应着。也不怕他难堪。他嘿嘿了一声,就把书包丢给我,让我给他拿包纸巾出来。我们肩并肩的走向学校餐饮部。
  他叫林迈。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朋友,向来以哥们相称,没有性别之分。开起玩笑来也是大大咧咧,无拘无束。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整天不讲话的坐在一起,也不觉得闷。小的时候,我们并不是很熟,印象中他还曾经欺负过我。小的时候玩王子公主的游戏,他做王子,而我则被选为公主,结果他吵着不要我这个丑小鸭做公主,可能因受辱之故,矮小得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上去给了他一耳光,撂下一句话就走了,嫁你这种王子,还不如多吃几个毒苹果。
  所幸,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个班,所以,友谊之树也奇迹般的生长了一年又一年,日渐茂盛,无衰败之象。而他竟也变得越来越帅。全身都透露着阳光的味道。飘逸的头发,让他明亮清澈的眼睛若隐若现。一米八多的个头,让我从小到大,都觉得自己是只丑小鸭。虽然他说丑小鸭已经变成白天鹅了,可是,童年阴影这种东西,是很难说清楚的。特别是在他这种自恋狂面前。
  他边喝汽水边问我哥回来了没,我说没有,最好再也别回来。他说你早上刷牙没,话说得这么臭。我说用你管,反正没有男朋友。他说就你这样又没良心,脾气又臭,谁能看上你云云。反正在他眼里,我早已没有光辉形象可言,索性让他讲去。懒得搭理,径直往教室走去。看我不搭理他,他又屁颠屁颠得跟上来。手忙脚乱的抓篮球,篮球滚出好远。看着他那狼狈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旁边几个女生经过,窃窃私语着什么,他赶紧整理一下头发,装作没事一般。跟上来,小声说道,不能在我的fans面前丢失了自己的光辉形象。我吐。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聊天的,看书的,大闹的。我走到最后一排靠窗的位子,我把这里叫做我的一角。坐在这里,常让我有种隐居深山的感觉。全班同学一览无余,仿佛深山道士虽隐匿山中,却将滚滚红尘一一看破。喧嚣在前,可出可入,甚是自在。
  天惠,你怎么才来啊。我跟你说啊,他们都说咱们班要转来一个新生。听说挺帅的而且道行不浅呢不见其人,先闻其声。我这深山小道还是清静不了。还没缓过神来,孙晴已经一屁股坐在旁边了。她整天都是这样叽叽喳喳,乐乐呵呵的。喜怒哀乐全在她那张俊俏的脸上。心里有什么,都稀里哗啦的倒给我,也不管我装不装得了,反正她自个儿装不了。我说管他道行多深还不得被你这小妖精拿下。一句话乐得她哈哈了半天。没嚼碎的薯片都都喷了出来。念叨着咱们姐妹情深,有福同享,有唐僧肉同吃。林迈在旁边恶心得直拍她肩膀。大姐大姐你快省省吧。就你这张嘴,还没等人家靠近,人家已经一脸薯片了。周围的人哄堂大笑。
  哼,本小姐懒得搭理你,你的风光日子也快到头了,再让你嚣张几天吧。等你的粉丝们都跟在新来帅哥的屁股后面的时候,你就偷着哭吧你说完还不忘夸张的奸笑起来,真拿这个丫头没办法。林迈憋红了脸也没憋出句话来。看他那个样子,我心里乐开了花,心想这个自恋狂,也有今天啊,报仇雪恨的快感油然而生。
  上课铃打响了,班主任刘老师徐徐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他的宝贝,三角尺,量角器之类。眼睛不知不觉开始酸痛,头脑也昏昏欲睡。或许起床太早吧,窗外树枝上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着,像孙晴一般,可能也在跟它的同伴们散播着什么令人兴奋的消息吧。阳光温和的从树叶的缝隙里倒下去,映在急匆匆的迟到学生身上。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课间休息了。因为成绩,老师们不会管我,也管不了我。我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是好还是坏。或许,我已经达到他们忍耐的极限,也或许,他们根本没有心情对我这样一个不需要操心的人费心。或许,我有几天没有到校,那些老师们,也不会发现。我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看到我睡眼惺忪的抬起头,前面的王潇潇转过头来,皱着眉头说,小姐,你醒了阿。我说嗯,怎么着。她说你怎么这么多觉睡,我说难道你不是?她张嘴道,一边儿去,你和老子一样吗?我说你别他妈张嘴闭嘴老子老子的。她说你也别他妈张嘴闭嘴他妈的。
  丫的肯定又在酒吧混到半夜。这个女人根本不叫女人。一米七多的个头,短发飘逸,天天都是运动服,每天下午都被校篮球队老师像捉小鸡一般捉去练体能。无论是性格还是外貌,都像极了调皮男生。乍一看,还真有点分不清。好多次和她逛街,都被误认为它是我男朋友。还记得一次,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她突然着急去厕所,我们找了半天,才找到厕所,她二话没说就冲了进去,结果被管理员给揪了出来,嘴里还骂骂咧咧道:什么毛病啊,往女厕所跑!潇潇也不示弱,一把把那管理员推了个趔趄,骂道:睁大眼睛看清楚,老子是女的!看到那个管理员惊讶的眼神,,边走边嘟囔着,看看她哪里像个女的。我笑得差点背过去。而潇潇也顾不上骂上了,早已冲进了厕所。
  云淡风轻,窗外的天,亮得刺眼。我说好累。潇潇说,睡觉睡的,快歇歇吧。谁也没听着这句话不合理。我就又趴在了桌上。闭着眼睛,
  却没有了睡意。反而有种越闭越累的感觉。我发觉,现在我的眼部肌肉的放松状态是睁开眼睛,于是我遵从了能量最低定律,睁开了眼睛。潇潇见我不睡了,就转过身来。盯着我看。看得我不自在,我甩出一句,你有病啊。她皱着眉头说看你挺温柔的个姑娘,怎么说起话来像扛着枪阿。我说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看得出,她是无聊至极了。她也把头转向窗外,我能看到她半个侧脸。相处了那么久,我好像从来没有认真地观察过她。她的脸庞瘦削而白皙。却棱角分明。薄薄的嘴唇,两旁总有两个浅浅的酒窝。单眼皮,并不美丽却很有魅力。每当她眯起眼睛看我的时候,总有种错觉让我心跳加速。层次分明的金色短发,被涌进来的风,吹得散乱。黑色的无袖背心,修长的脖颈上,一条银闪闪的十字架项链,十分夺目。肥大的韩国休闲裤,遮住了鞋子上耐克的标志。如果是另外的人这样一身打扮,我一定会认为是个小太妹。但是,穿在她身上,却全然没有那种俗气的味道,反而感觉异常沉静。她喜欢把手插在口袋里走路,额前的头发忽闪忽闪的在眼前飘,而那双酷酷的眼睛,总是躲在她额前的金色头发后面,懒懒散散。阳光照进来,洒在她金色的头发上,竟有一圈光晕。朦胧的,看得我有点陶醉。
  猛地一声,你有病啊。把我从陶醉中惊醒。只见潇潇莫名其妙的盯着我问,看我干什么?我迅速掩饰着自己的慌乱,一口顶回去:看你那德性!窗外有什么可看的。我为自己刚才的陶醉感到可笑。她修长的手抚了一下前额的头发,银色夸张的戒指,晃得我有些刺眼。没什么,她说了一句。中午去哪里吃饭?我搓了搓眼睛说,不是刚刚吃过早饭吗?她敲了我的头一下,说道,你睡傻了阿,看看几点了。我低头一看,11点了,只剩最后一节课。我说还有一节课的时间可以想。你昨晚去哪里了。不用说,又是风间。风间是潇潇常去的酒吧名字。那是一间喧闹,但不浮华的小酒吧。坐在那里,不会寂寞,也不会觉得吵。仿佛处于闹市中的小庙宇。不因远离尘世而寂寞,也不因城市喧嚣而烦乱。潇潇说,那里是她的窝。那里的每个人,她都认识,仿佛她的家人。而她真正的家人,却在无休止的战争中乐此不疲。她常说她没有家,有的,充其量是个和平时代里被遗忘的没有解放的战场。
  下课叫我。说完,她塞上耳机就趴在了桌子上。我无聊的翻着桌上有些陌生的书。心里,却有种莫名的焦虑。我想拚命寻找焦虑的源头,却越寻越焦虑。玩弄着手中的笔,甚至有点羡慕它短暂的生命。至少,它比我充实,比我有价值。我知道我不该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我却控制不了自己的思维。我把一切归咎于强迫症。我想写点东西,但是,提起笔来,又不知该写些什么。更为自己朴素的词藻和文字羞愧。我是个肤浅的人,头脑也简单得很,所以,很难写出深刻的东西。连文字,都那么的简单,无颜面对别人。老师在讲台上喋喋不休,谆谆教诲,而我却听不见,只觉得喧嚣离我好远,我的心里,很空。空到掉下一根针,都可以传出回声。很多这样的时候,我都问自己,我是不是会在这片静寂中死去?为什么呐喊之后只能听到孤单的回声?我完了,我出不去了。然而,总有拯救我走出这片寂静的东西。或许是空间的转换,比如要去做广播操,或者去实验室。或许是一件兴奋到让我不断去想的消息,也或许是一件能暂时填满我空虚的心的事情。但是,它却像电脑内存般的可怜。即使被填得满满,一断电,就荡然无存。空虚惯了,也没什么。最恐怖的感觉,是被填满时,预想到即将到来但又不知确切时间到来的空虚,心快窒息。
  叮铃铃刺耳的下课铃声拯救了我。像一场梦醒来一般,痛楚消失得如此干净。我揪起呼呼大睡的潇潇,便开始整理东西。林迈已经甩着书包走了过来。像往常一样把一本笔记本丢在我的桌上。
  今天的笔记。还是一脸的怨愤。潇潇一步冲上去,搂住林迈的脖子,喊道:哥们,够意思!林迈一把推开她,讽刺道,擦擦你的口水吧。接着又是一串你们俩这样不行啊,我不是说你们,得改改了。我和潇潇,则早已捂着耳朵走出老远,然后林迈再快跑几步跟上来。
  潇潇问,想好去哪里吃了吗?我说,玉兰街新开一家茶餐厅,不如去那儿,离风间也很近。她说好。林迈还没发话,就被我们拖到了那家茶餐厅。吃过饭,我们三人直接去了风间。风间和其他酒吧的不同之处,是它24小时营业。无论是否节假日,数十年如一日。只要我们想去的时候,它都会接纳和包容我们。
  一进门就听到老板林姐亲切的声音。大老远就听到是你们三个,下午不上课吗?怎么中午也跑来了?林姐虽年过三十,却风韵犹存。但并没有一丝风尘气息。听潇潇说,她是管理学硕士,曾经在外企做过高级白领,可是,她一直有一个梦想,经营一家拥有自己风格的酒吧。为了追随自己的梦想,同样是白领的丈夫,弃她而去,剩下一个3岁的小儿子。而这些辛酸,除了潇潇,他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她说过,自己的路,由自己走出来的。一切的得失,都是自作自受,所以,人没有理由怨天尤人。从此,我对这个女子肃然起敬。
  林姐,林姐。我们一一跟她打过招呼。一会儿功夫,林姐亲自端出三杯饮料,一一摆在我们面前。我的绿茶,潇潇的苹果汁,和林迈的可乐。
  林姐你坐。潇潇说道。林姐说好,我去切点水果。因为是中午,吧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瘦瘦高高的服务生,在忙来忙去。虽然没什么生意,但他还是能找到很多事情做,比如整理一下桌椅,擦一下吧台,洗一下杯子
  林姐端着一盘水果款款走来。沐浴在她的目光里,就算在冬天,冰雪也会被融化。林姐说,你们几个小鬼中午不休息,下午怎么上课?潇潇说,我们中午要是休息了,下午怎么上课啊。林姐有点莫名其妙。林迈马上解释道,她的上课,就是睡觉。林姐这才恍悟,用手指戳了潇潇脑袋一下,说,自己学坏不说,还带坏别人。潇潇嘟起嘴巴说道,我们都是坏孩子,林姐是好人,别招呼我们了。林姐用力捏了潇潇一把,说了句,德行!潇潇搂着林姐的胳膊,撒娇的说道,就知道林姐疼我们。林迈假装呕吐。然而,撒起娇来的潇潇,竟还是那么帅气。看得出,林姐特别喜欢她。
  我问林姐,那个服务生是新来的吗?怎么以前没见过。林姐说,他叫陆锋。和你们一般大,兼职打工,昨天来的。很少话,却很能干。说完林姐还很诡异的盯着我小声说道:而且,他很帅哦。这时,潇潇一屁股坐到我旁边,搂住我的脖子朝林姐喊着,天惠名花有主了,林姐别带坏根正苗红的花骨朵。看我们俩般配不?我刚喝进口的绿茶喷了一地,推了她一把,让她死远点。林姐叫陆锋过来清理一下。看他放下手中的活走来,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走近了,才看清他的脸。林姐没有说错。他真得很帅。而他的帅,与林迈的阳光,潇潇的清秀叛逆十分不同。他很高,大概有一八三,脸庞棱角分明,鼻梁很高,眼睛不大不小的落在粗重的双眉之下。前额的头发琐琐碎碎但乱的有致。虽然光线很暗,但仍遮掩不住他皮肤的白皙,左耳穿着一只银色的并不张扬耳环,黑色的紧身衬衣最上面的三颗扣子都没有扣,一条纤细的银色项链尽显温柔。一直认为自己有着与众不同的敏锐洞察力,但是,这个陆锋,却让我乱了方寸。在他身上,我连最基本的刚和柔都分辨不出。第一次遇到这样一个,让我产生不了清晰的第一印象的人。
  他无声无息的收拾着地上的残局,潇潇开玩笑道:帅哥,坐下聊聊。他慢慢抬起头,盯着潇潇,我迎着目光望去,吓了一跳。这是什么样的眼神?充满了杀气,充满着冷峻。就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潇潇竟然也被惊的愣住了。
  陆锋吧,别介意,这丫头就是这个脾气,口无遮拦。林迈赶紧解围。但心里仍不懂潇潇到底哪里说错了。
  陆锋站起身来,冷冷看了林迈一眼,转身离开了。我转过头看潇潇,只见潇潇一脸无辜。林姐说没事的,他就是这样的。但心很好。潇潇说看不出来。我的好奇心,越来越强烈。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措手不及的惊慌,让我难以平静。
  就在这个时候,听到砰的一声,好像是两个人相撞的声音,紧接着,熟悉的尖叫声,传入我们的耳朵。
  你这人怎么走路的,眼睛长哪去了?是孙晴。我一下意识到不好,就冲了过去。只见几个杯子的尸体撒了一地,陆锋和孙晴,站在那里四目相对。我说小姐你怎么跑来了,一来就添乱。孙晴嚷嚷道谁让你们仨一下课都没了影儿,真不够意思。更倒霉的是碰上个这么不长眼的家伙,走路头都不抬一下我的呼吸都紧张起来,示意孙请不要再说了,陆锋没有说话,转身去找工具来清理。我拖着孙晴过去坐下来。一坐下,孙晴就悄悄说道,那家伙的眼神,吃人似的。什么人啊。林姐笑笑说,谁碰上你这个冒失鬼不气的想吃人啊。孙晴想辩解,想想又把话吞了下去,抓起潇潇的果汁就咕嘟咕嘟喝起来,潇潇抢都抢不回。可把我渴死了。她边喝边嘟囔着。林姐摇摇头,又去哪果汁。孙晴一到,耳根就永远清静不了。一直在旁边叽叽喳喳,和林迈吵来喝去。潇潇走到角落坐下,抽出一支more点燃。她不笑的时候,冷酷的可怕。和她在一起,常常会有错觉,仿佛不是同一个人在一起。她的喜怒总是那么难以捉摸,有时开心得像个孩子,但一转头,就深沉的可怕。
  星星的眼泪,漫天的风雪,谁不为爱伤痕累累温岚的声音轻柔的飘荡在上空。不知不觉,有点疲倦,就睡着了。
  当我们四个浩浩荡荡的走进教室的时候,离上课只有五分钟。孙晴还不忘报复林迈刚才的一击。潇潇独自走在前面,一只手插在口袋,另一只手甩着刚刚披在我身上的灰色衬衣。隔壁班的女生们,纷纷涌出来偷偷看她,并悄悄的议论着。更夸张的是,还有女生纷纷拿手机出来拍她。像韩国电影演的一般。我惊叹。中国的新生代,进步也太快了吧。潇潇无视这些,回头朝我喊了我一声,你快点。我蹲下,说了声,鞋带开了,你先走。我不愿意成为焦点,故意拉远距离。
  林迈甩开孙晴,低声道,没看到这么多妹妹看我吗?别破坏我的形象。孙晴吐。
  刚刚坐好,预备铃就打响了。班主任周老师走了进来。健步走上讲台。
  同学们,今天,我们班转来一个新同学。请大家鼓掌欢迎。伴随着掌声,议论纷纷散开。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外进来,安静的走上了讲台。陆锋!我们四个互相对视。从彼此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惊讶。
  自我介绍一下吧。周老师温柔的笑笑。
  陆锋抬起头,清晰的脸庞,又一次呈现在我面前。不过,这一次,更加清晰,更加明亮。他美的惊艳!我知道不能用美来形容一个男生,但是,除了这个字,我不知该用什么词来表达。还是那一件黑色衬衣,不过只有最上面的一颗没有扣,额前的碎发,明显用过着哩,倒向一侧,但还是根根挺立,刻意的凌乱,但不显颓废。他的眼神,深邃而明亮,杀气不复存在。反而有种淡淡的忧伤。皮肤细腻白皙,近乎完美。我惊奇,天下真的有如此完美的男人吗?除了在电视上,我从没见过如此真实,如此美丽的男人。
  我叫陆锋。简短的一句话,伴随着轻微的鞠躬。但是,没有任何表情。他的声音,低沉,刚劲,又带着寒冷。
  台下的女生们激动地快要尖叫。林迈踢了踢坐她前面的孙晴,她才合上了张大的嘴巴。林迈嘻笑着问道,孙晴,你的帅哥来了,可要好好把握啊。
  周老师指着林迈身后,也就是我旁边的空位,示意让陆锋坐。陆锋点点头,就走了下来。走到我身边的时候,一种眩晕,笼罩了我。周老师在台上,继续说着,陆锋是从光明中学转来,成绩优秀,希望同学们,用热心,来关爱来到陌生环境的新同学。让我们的班级,像一个大家庭一样温暖
  即使向前看,我也能感受到旁边陆锋的一举一动。这一切,都让我心跳加速。我问自己我怎么了。潇潇转过头看看他,又看看我。冷冷的眼神,让我什么都不敢说。潇潇问,天惠你好象不舒服,没事吧。我说,我头晕。她问是不是中午睡觉着凉了,我说不是,好像是磁场紊乱,气脉逆流。她给了我一拳。
  整个下午,我都像喝了咖啡一般的心悸。陆锋,几乎不跟任何人讲话。安静到仿佛并不存在。下课的时候,门口挤满了临班的女生们。她们借故借书,借作业,借笔,借尺,借眼镜
  就这样,陆锋奇迹般成了我们的同学。我从来不相信现实会像戏剧般不真实。所以,我从来不相信影剧情节。但是,今天,我才知道,现实中,真的有能让人眩晕的人。戏剧源于生活,我终于懂了这句话。单纯又简单的我,即使道理很简单,不亲身经历,也很难悟透。我清楚自己不是在某人的小说中,或者影视作品中。潇潇说,你的人生已经够戏剧。父母戏剧性的离开,哥哥戏剧性的转变,侄儿戏剧性的病症或许,我真的是某场戏里一个不起眼的配角吧。即使再怎么不想出演,也逃不过命运的导演。
  潇潇又睡了一个下午。而我,却没有丁点睡意。陆锋不睡觉,但也不听课。我感觉的到。他几乎不看黑板,也不记笔记。偶尔翻一下桌上的书,但感觉的到,他并没有在听。我让自己清醒过来。因为我实在想不通,自己这样紧张的意义何在。还好,我是个比较理性的人。
  终于放学了。林迈打球去了。孙晴,我和潇潇,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
  那家伙怎么会是新转来的帅哥呢?真让人太难以置信了。孙晴这只小鸟又开始叽叽喳喳。
  怎么,你失望了?潇潇嘲笑着说。
  不过他真的很帅哟。孙晴花痴般的说。
  我看啊,他是块难以雕琢的硬玉。不败杀手孙晴,终于有对手了。潇潇又露出了奸诈的笑。
  哼,等着瞧。不出一个星期,我肯定把他拿下。孙晴头一抬,自信的说道。我心中一丝失落。
  潇潇转身拉起我的手,说她没救了,我们快走。我总是很感激潇潇。因为她总是能顾及受冷落了的我。拉着潇潇的手,我感到好温暖,好踏实。
  天渐渐昏暗。我又开始紧张。每天的这个时候,时间都仿佛扎下根,挥之不去。潇潇不说话,轻轻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自己抽出一根more,咬在两唇之间,点燃以后,把手插在口袋里。我抬起头,看看这个比我高一个头还要多的女孩,恍惚中有种错觉,她并不是个女孩。她时不时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拿下烟来弹弹烟灰。每吸一口,都把烟吐在与我相反的方向。我曾劝说,潇潇,女孩子在外面抽烟不好。她笑笑说,只有天惠你会对我说这些。说的时候,还会亲昵的摸摸我的头发。我知道她不是个虚伪矫情的人。她就是她。
  她的心上,有着许多的痛楚。父母长年累月在外做生意,一见面就吵架。互相埋怨。见到潇潇除了塞钱给她,连句关心和安慰的话,都没有时间说。潇潇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她很乖,学习也很努力。那个时候,爸爸妈妈天天都能陪着她。每次考试考得好,爸爸妈妈就会带她去游乐场,去公园,或者买各种小礼物给她。她说,那个时候,家里并不富有,即使爸妈一件很廉价的小礼物,她都会当宝贝一般的小心珍藏。她说,那段时间,是她的天堂。美好总是太短暂。随着爸爸妈妈越来越忙碌,潇潇就越来越孤独。他们没有时间关心潇潇,只会给她越来越多的零用钱。后来,潇潇变得越来越叛逆。她说开始是因为做错事情,爸妈就会管教她。哪怕被他们打骂,只要不要不理她。可是后来,她们对潇潇越来越失望,竟由着她去。潇潇也彻底绝望了。她说她找不到生存的意义,想过死。但是因为一件事情放弃了。从那以后,烟就成了她的伴侣,再也离不开她了。
  她说这些的时候,很轻松。轻松到仿佛在说别人家的事情。我懂了。有的时候,自虐,是种解脱。以前总也想不通,为什么吸烟有害健康,还有那么多人去吸。原来,身体的健康,并不意味着全部。有的时候,或许不健康,才是心安理得。
  不知不觉,我们又走到了风间。熟悉的音乐,熟悉的昏暗。潇潇叫了啤酒。我很佩服她喝啤酒像我喝绿茶一样轻松。她从来不坐吧台。总是坐在那个最让人难以察觉的角落。每当这个时候,我都觉得,我们是那么的像。我坐在她对面,拿起一瓶百威。潇潇抬起头,惊异的望着我。我从来不喝酒的。但却有种冲动,想融入一种境界。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又开几瓶。
  几瓶啤酒下肚,我已经开始眩晕。但不知为什么,越喝就越想喝下去。总觉得,还没有喝到我想要的境界。或许,每个喝酒的人,都是如此。拼命追赶的时候,却没发现自己已经超越了境界。
  潇潇喊waiter,再拿5瓶啤酒,加一杯绿茶。我问为什么,她说,你够了。我说没有。她抬起头,严肃地盯着我。我总是很畏惧她那种眼神。我决定喝绿茶。当我抬起头,忽然发现,陆锋站在面前,伴随着他的,还有一种不屑的眼神。我小心的接过绿茶。他把啤酒放下,转身就走。
  陆锋!潇潇喊他。陆锋转过身。欢迎你加入我们班。潇潇没有任何表情,但是把啤酒朝他举了一下,也不管陆锋什么反应,然后自己喝了。陆锋看了看桌上一堆的空瓶,什么话都没说,走了。潇潇没事似的,继续喝她的啤酒。好像本来就没指望陆锋说话。而我,有点惊喜,有点诧异。因为我又捕捉到关于他的一丝讯息。他没有想象中的冰冷。我说潇潇少喝点吧。她说她不喝酒,就捱不过这个夜。我发现,我们真得那么像。
  午夜12点很快来临了。我站起身,却差点摔倒在地。看来用很舒服的方式喝酒,是难以把握分寸的。潇潇箭步冲过来扶住我。训斥了一句,以后不许喝酒了。我说是。这个时候,我都会很乖。我知道,她都是为我好。
  她扶着我,走在街上,吹着冷风。感觉舒服了很多。我说,潇潇,陪我回家吧。她说好。她一只手搂着我的肩膀,另一只手拉着我靠近她的那只手。我的头刚好贴在她的胸前,淡淡的烟草味,缭绕在我周围,让我陶醉。
  走进院门。我才发现,家里的灯是亮着的。潇潇一声惨了,我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哥哥嫂嫂回来了。我慌乱的抬头看着潇潇,说,怎么办。我哥哥要是知道我这么晚回来还喝了酒她沉默了一下,说,放心,有我。说完,握紧了我的手。
  只见哥哥严肃的坐在客厅里,而嫂嫂焦急的走来走去。见我回来,嫂嫂赶紧走过来,拉起我的手,焦急地说道,天惠你可回来了。你手机也打不通。潇潇也来了。快进来。然后她悄悄说,你哥哥生气了。她闻到了我们的酒气。看到嫂嫂焦急的眼神,我的心痛了一下。
  潇潇紧紧握着我的手,但是,我感觉她的手,与我一样冰冷。
  哥。我们站在她面前,虽然打从心里厌恶这个人,但是,我不能不遵守规矩。他没有说话。嫂嫂赶忙走过来解围道:回来了就好。先坐嘛。她小心翼翼察言观色。
  我没有坐,潇潇也没有。
  你闭嘴。哥哥朝嫂嫂吼道。我和潇潇都被这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嫂嫂不敢说什么了,轻轻站到哥哥旁边。看到嫂嫂近乎哀求的眼神,我明白,她不想我和哥哥再冲突。
  我的惊吓马上被气愤占据。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如此温柔善良的嫂嫂。我的心中翻涌着,努力压抑着。
  哥,今天我们班同学生日,玩得有点晚。潇潇打破僵局。
  现在几点了?他严厉的说。
  潇潇去看表。哥又来一句,我没问你。我掏出手机,发现没电了。只见嫂嫂焦急的在哥哥身后伸出一根指头。然后生怕被哥哥发现,赶紧收了回去。
  一点。我没有任何表情。
  一个女孩子,半夜一点没回家,还喝过酒,成何体统?他厉声喝斥道。
  我不说话,也不想说话。他凭什么跟我讲体统?他很懂体统吗?看我沉默,潇潇上前道歉:哥,对不起。本来天惠是要走的,是我硬要她留下。
  嫂嫂赶忙说道:天豪,天惠一直都很乖的。何况有潇潇陪着她看到哥哥的眼神,嫂嫂停止了没有说完的话。
  让她自己说!他说了一句。
  嫂嫂和潇潇都望着我,从她们的眼神里,我知道她们不想我和他冲突。我吸了一口气,说了一声:对不起。她们松了一口气。可我心里窝囊透了。我几点回来,用你管?你有什么资格管我?假惺惺。心里想着,很惯性的白了他一眼。他顿时火了。
  你什么态度?这是认错的态度?他声音更大了。我再也忍不了了,他还没完了。
  我抬起头,怒目瞪着他,说道:我哪错了?我没错,认什么错?潇潇听到后直拽我的手。但话已出口,已无法挽回。
  看到嫂子慌张的眼神,我后悔了。奔波几天才回来,因为我,嫂嫂都没有休息,还要在这里,因为我担惊受怕,我恨我自己太冲动。恨自己太自私。
  哥哥听到这句话,站起身走了过来。潇潇本能的把我往后拉。试图把我拉到身后,可是,我不能。他走到我面前,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我。眼神愤怒,又冷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我和哥哥,每个人都紧张到快窒息。我知道,我不能僵持下去。不为自己,也要为嫂嫂和潇潇。
  我鼓足了勇气,说:哥,对不起。是我错。说完后,觉得像吞下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你不是没有错吗?怎么立场这么不坚定?他来劲了。我真想给他一耳光。可是不敢。努力克制了一下自己,又说了一遍:我错了。
  他又问,错在哪里?我晕。潇潇又捏了捏我的手。可是我就是忍不下这口气。又不好发作,我来了句:还没想好。说完后,知道轮到嫂嫂和潇潇晕了。
  没想好,就站在这里想!直到想出来为止。他说完这句话,就回房了。哥哥一进房,嫂嫂就急忙走了过来。她没有责怪我半句,只是问我喝了多少,还难不难受。我说没事,嫂嫂,对不起,我害你嫂嫂说,别说这个了。你哥哥就是那个脾气,我去熬点汤来给你们喝。转身跟潇潇说,委屈你了,潇潇。潇潇说嫂嫂快别这么说。
  嫂嫂进了厨房,潇潇走到我面前,说了句,真服了你。说完,我们俩相视而笑。她说今晚怎么办?我说,你没听到吗?她说你真要站一夜啊。我说,我是谁,这点事都做不到?怎么继续战争?她说天底下最傻的就是你,一句话的事,就是不肯低头。我说我傻了不是一天了,你现在才看出来?她嘿嘿道,我就喜欢这样的你。
  嫂嫂端着汤走了出来,看我们来打来笑去,说,这俩孩子还有心情笑。潇潇去接过汤,还不忘嘴甜地说声,还是嫂嫂最疼我们。嫂嫂戳了她脑袋一下。说了句鬼灵精。转身又担心起来。今晚
  我陪她在这里,嫂嫂你去休息吧。潇潇轻声说道。嫂嫂过意不去,说连累了潇潇,潇潇说,我白天睡了一天,正睡不着呢。嫂子笑了。说,潇潇你累了,就休息一下。天惠呀,自己惹得祸就让她担着吧。说完,假装生气的看看我。我说,好啊,嫂子不疼我。说完,认真的劝她去休息。她安顿好了一切,才回房。
  诺大的客厅,就剩下我和潇潇两个人。眼瞅着她掏出烟,我急忙喊道,哎哎,想干嘛?她一愣,然后不好意思的笑笑,忘了忘了。她走到我面前,把手放到我的肩膀上,说,看来,他真的变了。刚才我真的吓了一跳。我笑笑说,习惯了就好。她说,没事,有我。我说,知道。然后一夜无语。
  哥哥是生意人,比我大14岁。记得父母在世的时候,哥哥是个特别顽皮,阳光的男孩。整日拿把吉他,穿着破好几个洞的牛仔裤,扬言要做中国摇滚乐的奇葩。他很疼我,也总是陪我玩。别人欺负我,他会挡在我前面。犯了错,他会挺身而出替我承担。同学和玩伴们都很羡慕我有个这么帅气并且爱我的哥哥。他一直是我的骄傲。晚上害怕睡不着,哥哥会给我讲故事,弹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做鬼脸逗我笑。替我背黑锅被父母骂的时候,会偷偷朝我眨眼睛在我的心里,他就是我的天,我的神,我的一切。我相信,将来的嫂嫂,一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人。我曾也发誓,将来要嫁个哥哥一样的白马王子。
  然而,我的梦想,随着爸妈的去世,散去了。因为,我的天我的神,随着爸妈的死去,也死去了。不是身体的死,是灵魂的死。当我为父母的离开,哭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哥哥一滴眼泪都没有流。然后把自己关在房间一个星期,之后,他就失去了那个我崇拜的灵魂。我很少看到他的笑。留给我的,只是匆忙的身影,和紧缩的眉头,伴随而来的,还有严厉的训斥。一下子,我失去了所有的爱,我以为,我会难过得死去,但是我没有。因此,我发现,人的潜能无限大。很多自以为受不了的事情,原来都可以承受。
  随着嫂嫂的进门和小侄儿小豪的出生,我的世界,又开始热闹起来。嫂嫂是个教育工作者,温柔善良,宁静顺从。我很爱这个我曾经认为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但是,她仿佛并没有那么幸福。常常看到她一个人偷偷得流泪,我把一切,都怪罪到哥哥的头上。他的冷酷,他的严峻,他的匆忙,他的无情,让我的心,充满了恨意。嫂嫂说你不要恨哥哥,他也很辛苦的。我说他会让你哭。她说,我没有怪过他。我说你好傻。她笑笑。她不知她是我梦想中的一部分,她不知梦想破碎的声音有多刺耳。
  喝了酒,本来就晕晕的想睡,可是偏偏不能睡。这种感觉比死还难受。潇潇一直陪我站在那里。看我累了,就用胳膊搂住我,让我靠着她,很舒服。有的时候我竟然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抬头看看潇潇,发现她眼神少有的冷酷。我不知她在想什么,也不敢打扰她。
  五点钟左右的时候,我们已经疲惫不堪。我摸了摸潇潇的脸,心疼地说,潇潇,是我连累了你。潇潇说,我怎样都无所谓。以前被老妈罚跪一夜呢,这又算什么。只是我为你不值。天惠,听我的,不要和他顶撞了,不管怎样,他都是你哥。不为别人着想,也为嫂嫂着想一下。我点了点头。
  潇潇围着我转了一圈,忽然停在我面前,问,错在哪里?想好了没有?我一愣,马上恍悟,准备去掐她,她说了声,严肃点。我想了想,说,错在不该这么晚回家,也不该喝酒。她点了点头,嗯,还有呢?还有?还有什么?你顶撞他啊。这也要说吗?那我岂不是唯一的一点尊严都扫地?你唯一的尊严已经让你站了一宿了,小姐。她弯下腰来,摸了一下我的鼻子。还有呢?我说,知道了啦。她说,他还会问你以后怎么办?我说你怎么这么了解他,她说我爸妈都这样。我说这些大人怎么都这么讨厌,非要把别人挤兑死不行啊。她说正是。你要说,以后不会再犯了。为了那点尊严,牺牲自己,不值得。
  我听了潇潇的话,终于息事宁人。到了学校,又是个大早。我们两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头就睡。什么时候上课,什么时候下课,什么时候再上课,全然不知。直到孙晴把我们推醒,才知道已经到中午放学时间。林迈问,你们俩今天是咋了?睡这么彻底。我说王潇潇,上课的时候,你手机响了几遍你知道吗?老师那脸都气绿了。
  潇潇急忙问,那后来呢。我从你兜里掏出来关机的。孙晴边掏出手机边说。晕了,潇潇接过来,开了机。
  林迈问,你们到底咋了。被天惠他哥罚站了一整夜潇潇一句话,就把我的糗事全抖了出来。啊?两个人嘴巴张的大大的。然后潇潇竟然开始现场表演昨晚的经过。气得我直踢她。
  他哥问,这是认错的态度吗?天惠来句,我哪错了?没错认什么错。她哥都快气歪了。林迈和孙晴惊讶道,咱们天惠这么大胆啊。
  后面更好笑呢。好不容易从天惠嘴里听到句我错了,我和她嫂嫂刚刚松了口气。她哥又问,错哪了?她边学还别做动作。她怎么说,怎么说。孙晴开始起哄。
  还没想好!晕。林迈和孙晴已经笑到肚子痛。然后我就满教室追着潇潇报仇。这才发现,陆锋竟然还坐在那里,而且一字不漏的听到了我们的对话。
  潇潇停了下来,林迈和孙晴也停止了笑。都望着陆锋。平时放学他都是第一个走,这次却留到现在只见陆锋站起身,拿起书包,走向门外。路过我们身边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没把我们气歪了。
  一群白痴。
  你怎么说话呢,你关你鸟事啊?要不是潇潇拖着孙晴,她非扑上去不可。潇潇没有讲话,我也没有。林迈说,这个人还真是莫名其妙。别理他。潇潇忽然哈哈大笑,道,孙晴,一个星期,要拿下哦。
  你们就让他这么走啊,这个鸟人,长的帅了不起啊?姑奶奶我看不上。哼。孙晴脸都气青了。
  我惊奇我如此冷静。他跟我们讲话了,但我的心却没有任何的涟漪。可能理智战胜了自己。我明白,我对他只是好奇。所以,我反而松了一口气。
  走在街上,潇潇依旧抽她的烟。我说,给我一支。她说你干吗,我说你管我。More细细长长,通身棕色。我想怪不得那么多女人喜欢它,原来它是如此的可爱。潇潇说,你会吗?我说,你觉得呢?她把打火机扔给了我。我很老练的点燃了它,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拼命的咳嗽起来。我说,妈的这玩艺好在哪?她说看你一副可怜相。我说你敢小瞧我,然后继续抽。她把烟抢回去,很用力丢在地上。我说你给我。她说不给,我说你给我。很大声。我接过烟,没有点燃,只是拿捏在手里。一步步往前走。潇潇跟在我身后,也不说话。
  走进风间,人比昨天多。我们依旧来到角落。林姐走过来说,今天咋了?怎么这么安静。我说林姐,拿一打啤酒。林姐看看身后的潇潇,转身去拿啤酒。
  我一瓶接一瓶的喝,她一瓶接一瓶的陪。很快,12个空瓶,就横七竖八的倒在桌子上。我才发现,我有喝酒的天赋,因为,我没有任何感觉,甚至没有头晕。潇潇问,你怎么了。我说,想爸妈了。潇潇没说话,过来搂着我的肩。我说潇潇,你说我是不是太无病呻吟。她说,不是。我说是。其实我不该这样烦恼,我又有什么资格烦恼?潇潇不说话,点上一支烟。我问,为什么我努力做一切,却得不到我想要得一点点关爱。她说你醉了,他是爱你的。只是你感受不到。我说你胡说。她不说话。
  潇潇把烟熄灭,两只手扶着我的肩头,很认真地对我说:天惠,你别这样了。这不像你。我问她,我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她说,只有你自己,知道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你要做你自己,不要为任何人改变自己,不要迎合任何人,就做你想做得自己,你自己认为对的自己。我安静下来。我抬起头,看着潇潇认真的表情,感到好宁静。我说,潇潇,幸好有你。她没有说话,只是把我搂得更紧了。我说,你能永远陪在我身边吗?她愣了一下,说,我会的。很坚定。我觉得心理的重担全都不见了。我问潇潇,是你拿走了吗?潇潇说,没有。我说那我怎么轻松了这么多。潇潇不说话,只是笑。我躺在她的腿上,由下而上的望着她。摸着她的眼睛,她的眉,然后是她的唇。
  她颤抖了一下。我说,潇潇你好美。她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眼神中,冷峻渐渐代替了温柔。我问潇潇,你怎么了。她说,我去洗手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一丝失落滑过心头。
  潇潇没有回来。找遍了风间的每个角落,都没有她的踪影。而她的手机,一直无法接通。我没有生她的气,她常常这样让我捉摸不透,而我不会去问为什么。我相信,她做每件事,都有她的原因。她想告诉我的时候,会告诉我的。我安慰着自己。整个下午,都没有离开。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钟。不知不觉睡着了,潇潇没有回来。那个熟悉的身影,却晃入我的视野。陆锋。
  我诧异着,他竟然也会逃课。看着他时而忙来忙去,时而静静坐着,他的眼神,他的孤独,他的一举一动竟像在欣赏一部音乐MTV,一种安静的美,在我心中静静流淌。
  五点半了,三三两两刚刚放学的学生,谈笑风生的涌了进来。我抱着双膝,紧紧握着手机,随时准备感受它的振动。可是它却像眼前的这个男生一般,安静。
  星星的眼泪,漫天的风雪,谁不为爱伤痕累累潇潇最喜欢的旋律,萦绕在我耳边,心头。她在哪儿?还会回来吗?是不是因为我的软弱,让她太疲惫?不会的,她答应过我,会一直陪着我。我笑自己的怀疑。
  看着时针滑过7的肩头,我开始拨打1861查话费余额。我手机停机,接不到她电话,也说不定。您的余额为,八十三元四角六分,重听请按警号健,返回上一级菜单,请按星号健
  潇潇,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你说过,你的手机电话簿的第一个就是我的名字,因为,假如你出了意外,别人捡起你的手机,会第一个通知我。
  潇潇,你手机没电了对吗?你也不想我担心,可是手机没电了对吗?
  潇潇,你厌倦我了吗?我知道自己平凡的像空气一般,没有原则,也没有性格。而你却那么耀眼,那么坚强我的心,那么那么的小,以至于许许多多的包袱,都装到了你的心中,你累了,是吗?潇潇,我以后会变坚强一些,不要留下我一个人好吗?我好寂寞。
  九点了。我抬起头,忽然发现陆锋在注视着我。从他的眼神里,读不到任何讯息。这世上,怎么有如此无情的眼神?
  点燃一支more,刚吸进一口,忽然感觉一股风猛地扑到面前。我抬起头,撞见了那股眼神,正如第一次所见的,充满杀气的。陆锋他粗鲁的伸手从我唇间抢过烟,狠狠丢在地上。
  我说,陆锋,能陪我喝酒吗?他没说话,转身离开。再走来的时候,拿来了一打啤酒。他重重地把酒丢在桌子上,坐在了一米不到的对面。我的心,居然怦怦跳起来。不敢看他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吼了一句:喝啊!全酒吧的人,都停下来,转头看他。空气静止了几秒钟。我抓起一瓶酒,猛灌起来。很快,瓶子就空了。我把瓶子扔在地上,说道:该你了。
  他拿起一瓶,眨眼功夫,就见了底。喝酒的过程中,他那双充满杀气的眼神,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银色的项链,发出幽幽的光。他的手白皙,中指上,套着一只纤细的戒指。
  忽然,我很想哭。我说,陆锋。他说,怎样。我说,我想哭。他不说话了。但是,眼中的杀气却慢慢融化。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虽然,和他没有讲过什么话,但是,却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他没有说,别哭。只是默默地喝着酒。
  我说,陆锋,我是不是很傻。他说,是白痴。递给我一张纸巾,散发着淡淡的清香。我问,你知道潇潇在哪吗?他说,你喝醉了。
  桌上的空瓶越来越多。我的头,痛到要撕裂。胃里翻江倒海。隐隐约约看到林迈和孙晴的身影。
  你一直在这里啊?急死我们了。怎么不去上课?孙晴机关枪似的埋怨着。
  我没说话,继续拿起一瓶酒,却被林迈一把抢走。够了!说完转身揪起陆锋的衣领,大声吼道:她喝成这样,为什么不制止?陆锋不说话,面无表情。林迈一记狠拳落在陆锋脸上,将他打倒在地。孙晴尖叫起来。林迈上前拽住他的衣领,把他拖起来,握紧的拳头刚刚举起,我大叫:林迈!林迈转过头望着我。我说,是我要喝的,不关他事。林迈松开他,气呼呼地走到我面前,吼道: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就是和这个混蛋在一起?我没理他,踉踉跄跄的走到陆锋面前,轻轻用手拭去他嘴角的血渍。他没有拒绝。
  潇潇呢?我猛地转过身,抓住林迈。看见她了吗?
  她去上课了啊。只是一下午都在睡觉。放学以后,跟一个女生走了。哦,就是隔壁班的那个,住她隔壁那个。孙晴急忙说道。怎么,她中午和你在一起吗?
  潇潇没有出事。我松了一口气,但心,却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我说你们都回去吧。今晚,我睡林姐这里。孙晴说,你不回家,你哥哥林迈大声骂道,看她这点出息,怎么回去!那怎么办,现在都11点了。
  你们走吧,我照顾她,陆锋从地上爬起来。林迈火气又涌了上来,你却被孙晴拉住。
  如果明天,她少一根汗毛,你们尽管找我。他冷冷的说着。林迈沉默了一下,拉起孙晴离开了。而陷在沙发里的我,已经麻木不堪。陆锋拿了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然后一个人坐在对面抽着烟。
  当我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看看表,已经6点钟了。陆锋,还是坐在对面,眼前烟灰缸里的烟蒂,已经积满。我坐起身,感觉全身酸痛。地上,有吐过的痕迹。我说,陆锋你没睡吗?他冷冷看了我一眼,没有讲话。
  我说,陆锋,就算你不讲话,我也知道,你没有表面上那么冷漠。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厉声说道,你少自以为是了。冷峻的目光,并没有吓倒我。憔悴的他,竟也帅的一塌糊涂。
  吃过了早餐,身体已经舒服多了。年轻真好。林迈和孙晴,已经早就到了学校。一见我马上嘘寒问暖,让我感动一把。
  你这个丫头再敢喝那么多,看我不林迈说着便举起了拳头。孙晴踢了林迈一脚,你想怎样,你想怎样,啊?林迈把拳头放下,笑嘻嘻的说道,我就告诉孙晴,让你来处置。那还差不多!孙晴还真大言不惭。
  我说,你们孙晴忽然发现不对,竟然羞红了脸。林迈却走上前,一手搂住孙晴,说道,来来来,我给你们介绍,我女朋友,孙晴,身高165,体重48kg,三围还没说完,就被孙晴追着满屋打了。
  没想到这两个冤家竟然走到了一起,两个不可一世的家伙,还真般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开了一阵玩笑以后,我坐回了座位上。望着前面的空位发着呆。直到打响了,企盼已经的身影,才慢慢靠近。
  潇潇换了一件纯白的T恤,松松垮垮,嘻哈风的牛仔裤,闪闪发亮的银色手链,层次分明的的短中发,在酷酷的眼睛前,跳跃着,反着朝阳的金光。
  我说,潇潇。她看了我一眼,没有任何表情,坐在了座位上,没有转身。我接着问,潇潇,你昨天有什么事吗?我很担心你。她冷冷的转过头扔来一句,少管闲事。我忽然心好痛。我知道,她不是针对我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我吸了一口气,继续问道,潇潇,你怎么了。然后我听到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白痴!潇潇没有动,而我却不甘心。上课铃打响了,我写了一张纸条,扔给了她。
  潇潇,一定是有什么事,对不对?如果你不想告诉我,我就不问了。可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如果你现在不想理我,我不打扰你,我等你。
  她没有回复。我又传第二张,过去。
  潇潇,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要离开你。
  她忽然站起身来,全然不顾讲台上老师诧异的表情,两手撑在我的桌子上,说了一句让我崩溃的话,就在全班同学的寂静中扬长而去。
  够了没有?知不知道你很烦?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给了我。潇潇知道我不喜欢做焦点的。我觉得,我的心,崩塌了。我面无表情的望着前面。这时,一阵很刺耳的桌椅声,打破了寂静。陆锋,站起身一脚把板凳踢到一边,也扬长而去。
  够了没有,知不知道你很烦?这句话,像晴天霹雳一般,反复回旋在我的耳边。潇潇,你真的厌倦我了吗?我知道我是个不讨人喜欢,又让别人累的人。可是,我不相信,你会这样。是不是你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这样的。
  下课了,孙晴围上来骂道:王潇潇今天吃火药啦。天惠,别理她。林迈也莫名其妙的叨叨着,这年头人都怎么了。
  一上午,我都浑浑噩噩。好不容易等到放学。我不想当孙晴他们的电灯泡,一个人抓起书包逃离了教室。
  走在街上,看看灰暗的天空,偶尔有只鸟形单影只的经过,划破寂静。一片落叶摇摆着下落着,我猜测着,哪一面朝上。一声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我。我扑倒在地上,身上压着另外一个人,那熟悉的清香,熟悉的黑。是陆锋。
  汽车司机用尽所有难听的语言,把我家祖宗数落了个遍。陆锋扶起我又把我推开,挤出一句恶狠狠的:你想死啊。
  我说对不起,一起吃饭吧。他没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在我旁边。风间附近新开的茶餐厅里,装满了吃饭的人。熙熙攘攘。我们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了下来。
  绿茶热气袅袅,我两手捧着杯子,望着窗外。陆锋只是抽烟,等着点好的饭菜。
  我说,陆锋。他说,怎样。我说我是不是很让人讨厌。他没说话。我说我就知道。我接着说,潇潇一定出什么事了,否则不会这样的,对吗?看到他那刀锋般的眼神,我恍悟他怎么会知道。只管低头喝我的茶。
  忽然,熟悉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我寻觅着,只见潇潇谈笑风生的推开门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那个长发飘飘的她。餐厅的人,都朝惊艳的他们望去,在这种环境下,看到这么脱俗前卫的两个可人儿,没有人不想少看一眼。
  我站起身来,喊道:潇潇。也不顾是否吸引来别人的注视。走到身旁的潇潇停了一下,继续向前走。我抓住了她的胳膊,说,潇潇,你怎么了。她说,你放手。身后的长发女,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天生丽质。我知道她,她叫肖雪。是隔壁班的班花。琴棋书画,样样都通。追随者成群。她,也是年级排名里,我唯一的对手。她看着我,我也看着她。
  我说潇潇,是因为她吗?我感觉一股气愤涌上我的心头。潇潇转过身来,盯着我的眼睛。充满了无情,充满了蔑视,也充满了冷峻。她说是的,都说了别再烦我。
  我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举起手,狠狠给了肖雪一记耳光。大家都愣住了,陆锋也惊诧的站了起来。潇潇忽然搂住她,问她没事吧。她摇摇头。潇潇转身,抬手还给我一记耳光我看着眼前这个让我陌生的朋友,脸上火辣辣的痛着,心在滴血。陆锋冲了过来,一把把我搂在怀里,然后朝潇潇他们喝斥道:你们走!潇潇他们走了。剩下我,在陆锋的怀里,欲哭无泪。
  想哭就哭吧。陆锋低沉的声音,在我耳边呢喃。我说,陆锋,我哭不出来。这不是真的。陆锋说,清醒吧,这是真的。我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整个下午,我都在睡觉。我梦到了潇潇。
  梦到她帮我提着书包,我们一起放学。
  梦到她把手放在我肩膀上,说永远不离开我。
  梦到她在我哥哥面前,替我道歉。
  梦到她对我说,她这样做,是有苦衷的。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灰了。教室里已经空荡荡,只剩下陆锋在旁边抽着烟。我说怎么你还在。他没说话。把烟熄掉,拿起书包走出了教室。我收拾了一下追随着出去了。
  他说,回家去吧。我说,我要去找潇潇。他说,你是不是有病。我说随便你怎么说。然后,直奔风间。
  潇潇坐在那个熟悉的角落,仍旧不说话,只是抽烟。而坐在对面的,却是肖雪。我没有走过去,因为我发现,我心跳得厉害。我走到另外一个角落,远远的望着她。
  陆锋没有工作,只是坐在我旁边。我说陆锋,她们怎么不说话?陆锋,她一直这么抽烟,都不喝东西的吗?陆锋
  一个小时过去了。我已经无法忍受这种寂寞的煎熬。站起身来,陆锋说,你干什么。我说过去找她。他说,挨打没挨够吗?我说,她没有变。我感觉得到,她还是那个她。
  我径直走过去,潇潇见我走过来,起身去拉肖雪。
  我说,潇潇。潇潇说,你又想怎样?我说,潇潇不要这样好不好。我知道是我不够坚强,是我心胸狭窄,我不该总是依赖你让你那么累。但是,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潇潇把头转向一边,不看我。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鼓足了勇气,说,我喜欢你。我想你回到我身边。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因为,我已经不属于我自己。
  她愣住了。我知道我也愣住了。我怎么会说出这些话。这不是应该对一个男生说的话吗?潇潇没说话,把肖雪拉到身旁,对我说道,对不起,我真得很累。我想过属于自己的的生活。我说,我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求你不要不理我。她说办不到。然后拉起肖雪就走。我抛弃了所有所谓尊严的东西,上前用力拉住她胳膊,说,潇潇,不要走。她的手颤抖了一下。然后用力将我甩开。
  我说,潇潇,求你了。我不能没有你。说完,我跪在了她面前。我什么都不想要,只要能挽回。陆锋过来拉我,说,天惠你不能这样。我推开他。潇潇站着没有动,低头注视着我。
  她还是走了。
  我放声大哭。陆锋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
  哭累了。我走进洗手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憔悴又可笑。这就是我吗?跪在地上求一个厌倦了自己的人不要离开的我吗?我拼命用冷水浇着自己的头,自己的脸。
  看着我湿淋淋狼狈的样子,陆锋拿来一条干净的毛巾。帮我擦着头发。我说,我很可笑对吗?他没有说话,只是递给我一包MORE。说,忘了吧。
  抽完了整包烟,我的头很晕眩。他说,我送你回家。我说不要。他说,为什么。我说,你要继续看我的笑话吗?他说,快走。不容抵抗。我说你滚。他高高抬起手,又放了下来。我送你到门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哥哥。快走到门口,我停住脚步。说,我不回去了。他朝我大吼一声,你够了没有?看着他的眼睛,我心很痛。我说,我不敢回去。他说,你也会害怕?没说话。他说,我在门口不走,需要的时候,我会冲进去。我点点头。虽然知道这于事无补。他说,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逃避,就等于懦弱。我说我不想再懦弱。
  走到门口,我开始发抖。我恨自己这么懦弱。他的眼神,不容我退缩。他说,天惠,其实你很美。我有点感动,知道他在安慰我,给我信心。
  他说,我会在这里陪你。别担心,也别畏惧。我点点头,开门进去了。
  因为是周五,读寄宿小学的侄儿小豪也回来了。一见我进门,就跑过来抱住我喊姑姑。我说小豪乖。小豪说,爸爸好像在生姑姑的气。我说,姑姑做错事了。小豪说,那姑姑跟爸爸道歉,爸爸就不生气了。我摸了摸小豪的头,点点头。因为我,连小豪都这样担心,我十分内疚。
  哥,嫂嫂,我回来了。我走到客厅。
  你还知道回来?哥哥气不打一出来。嫂子在旁边,虽然着急也不敢吭声。我不想抵抗他了,我真的好累。只是站着。看到我竟然没有顶嘴,哥哥没有急于发作。
  你说,这两天去哪里了?学校老师电话都打到家里来,一个人丢脸还不够,还要丢到家里来吗?他脸铁青。
  我抬头望着他,惊异着为什么几年之间,阳光帅气的他,竟变得如此可怕。还记得当我们被爸妈骂的时候,他一直小声顶着嘴,结果爸妈火上加火,拿他开刀,就忽略了罪魁祸首的我。
  你哑巴了吗!雷鸣般的声音,把我拖回现实中。
  我去玩了。我小声说道。希望尽量不要火上加油。
  去哪里了?他又问。干吗告诉你。我小声嘀咕着。他说,你说什么?站了起来。我退后一步,说道,酒吧。死就死吧,他还能真让我死不成?
  啪!一记耳光响亮地落在我的脸上。我笑。今天可真走运了。一辈子没挨过打,今天被打两次。
  看到我不正常的表情,嫂嫂吓坏了。跑上来拉住哥哥,说,天豪,不要。
  哥哥一把推开嫂嫂,吼道:滚远点!小豪扑过去扶嫂嫂。看着嫂嫂那幽怨的眼神,和小豪的惊吓,愤怒全涌了上了。
  我做错事,关嫂嫂什么事?你凭什么这样对她?我脱口而出。不经任何思考。
  你还知道自己做错事?你还敢来教训我?他冷冷的说道。
  一人做事一人当,今天,要怎么处罚,随你便吧。但请你清楚,我顺从你,是尊重你!我抬起头,大声说着。从来没有这么有底气过。我看到嫂子眼中有了一丝安慰,心里轻松了许多。
  你跪下!哥哥怒斥道。反正脸早就丢尽了,我的心已经麻木。
  小豪从来没有见过爸爸这样,吓得哭起来。哥哥要嫂嫂把他带回房。嫂嫂回来以后,哥哥开始算账。
  前天晚上喝酒喝到1点钟回来,昨天更拽,直接不回家。还学会逃课了。啊?那么英俊的脸上,怎么有着那么凶恶的表情。
  这样下去,你想怎样?是不是以后直接辍学,离家出走啊。我心想,你怎么知道。
  你自己说,该怎么办?骂了一会,他转身问我。只觉得腿又麻又痛。我开始恨他,虽然从来没有停止过。
  我说得算吗?还问我?我没好气地回答着。看到他气的直颤抖,我竟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你这是什么态度?别以为我不敢收拾你。他接着说。
  我跪都跪了,还怕你收拾吗?悉听尊便!我倒想看看他能怎么对我。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可畏惧的。
  贞,去把书房的鞭子拿来。哥哥朝嫂嫂吼道。嫂嫂愣住了,站在那里不动。可能她做梦也想不到一直疼爱我的哥哥会这样对我。虽然平时严厉些,但她相信他还是爱我的。
  我笑。
  天豪,天惠知道错了,她是个女孩,经不起嫂嫂都快哭出来。
  你没听清楚吗?去拿。嫂子跌跌撞撞去了书房。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谢家的家法不是摆着好看的。哥哥的脸,像魔鬼一般狰狞。还记得小的时候,哥哥做错事,妈妈也像嫂嫂这般求着爸爸手下留情。当皮鞭落下的时候,我和妈妈一起流泪。倔强的哥哥从来不求饶。所以,至今,身上还留有那次的鞭痕。没想到,我也有这等福分,来与他有福同享。
  嫂嫂颤抖的拿来落满尘土的皮鞭。哥哥去拿,嫂嫂不肯松手。哥哥推开她。
  再问你一遍,你认错吗?
  该认的,我都认了。不该认的,死都不会认。还有,我看不起你!我火气十足的说道。
  啪!一鞭狠狠抽在我的胳膊上。刀割一般,之后麻麻的,已经痛到麻木。我穿的是短袖T恤,血红的痕迹,暴露在眼前。这王八蛋下手真狠。
  不要以为没有爸妈了,就没有人管教你!又一鞭落在我的背上,我双手抱着自己的双臂,缩成一团。让自己尽可能躲开。感觉背上,有粘稠的感觉。
  一个女生,不知廉耻,不懂自爱!
  忤逆长辈。
  翘课逃学。
  喝酒吸烟。
  一鞭一鞭的铺头盖面的雨点般落下来。我咬紧牙,决不求饶。
  住手!惊人的声音,让皮鞭停止在空中。我睁开紧闭的眼睛,看着一身黑色的陆锋,冲了进来。
  哥哥愣住了。我说,陆锋。陆锋说,够了。我想起潇潇陪我站了一个夜,生怕再次连累到陆锋。也不顾心中的恨,赶紧跟哥哥解释道,他是我同学,来借书的。我慌乱。
  你够了没有?只听陆锋大声吼道。我真的害怕了。可是现在的我,像一只伤痕累累的小狗,自身难保,更无力来保护别人。
  哥哥竟然没有说话。
  哥,他不是存心的。我知道错了我顾不得尊严,只求不要拖累陆锋。
  天惠你闭嘴。陆锋朝我吼道。
  他走过来把我扶起,碰到我的伤口,我叫了一声。
  谢天豪,你就这样对待自己的妹妹吗?陆锋指责道。
  他怎么知道我哥叫谢天豪,潇潇跟他讲过吗?我哥为什么不说话,这不像他啊。照他的脾气,陆锋早挨鞭子了。
  这几年,你到哪里去了?大哥好像霜打的茄子。我完全懵了。也忘记了滴血的伤口撕心的疼痛。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多苦?大哥又恢复了凶恶。陆锋不说话。
  陆锋,你们认识吗?我问。嫂嫂过来搀扶着我。陆锋站在那里,不说话。只是恶狠狠的盯着我哥。
  我问你呢!我哥的霸道,让人窒息。还好陆锋不吃这套。
  躲起来了。陆锋竟然被他镇住。这到底是怎么了?我在做梦吗?我惊讶得抬起头,见到陆锋站在那里,高高瘦瘦,低着头,全然没有了腾腾杀气。
  为什么,为什么。哥哥激动得上去揪住他的衣领。
  嫂嫂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松开我,径自走到陆锋面前,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我愣住了。今天是怎么了?耳光日吗?温顺的嫂嫂怎么了?
  哥哥上前去,狠狠回敬了嫂嫂一个耳光。嫂嫂哭了。我冲上前去,搂住嫂嫂。然后疯了似的骂道:谢天豪,你想怎样?老爸老妈生你下来,不是让你打女人的。你太令人作呕了。哥哥握紧皮鞭的手,刚举起,就被陆锋制止了。
  你不能怪嫂子。是我自己要走的。而且发过誓不再出现。陆锋轻轻的说着。
  嫂嫂转过头,一脸冷漠对我说,你不是想知道你哥哥为什么变成这样吗?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他。嫂嫂刚说完,哥哥的皮鞭就抽了过来,我挡在了嫂嫂前面,从脖颈到胸前,留下了一条深深的鞭痕,渗出了小红点。
  看到他还要动手,我大呼陆锋,救命。陆锋扑了上来。哥哥说,你让开。我们的帐,以后再算,今天我管教我家人,谁也不准插手。
  哥,只要你不碰嫂嫂,我什么都听你的。我有点想哭了。
  你也让开。哥朝我吼道。我不从。坚决挡在嫂嫂面前。
  好。我答应你!哥哥终于发话了。是你自己选择的,不要怪我。说完就举起了皮鞭,霎那,陆锋冲到了我面前,替我挡了一鞭。他的衬衣袖子瞬间裂开,里面的皮肤也裂开,渗出了红色的血液。
  哥哥愣了,竟停了手。
  谢天豪,你知道这种鞭子落在女人身上是什么感觉吗?陆锋大声的责骂道。
  哥哥停了手。我扶起了嫂嫂。走到哥哥和陆锋面前。
  哥,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有些什么恩怨,我只求你不要伤害嫂嫂了。她真得很可怜。他不说话。
  我接着说,今天的一切,都是由我造成的。也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冤有头,债有主。你罚我一个就好了。我绝对不再反抗。
  以后呢?哥哥问。
  照章办事,我决不会反抗。我坚定地说。看到哥哥不准备再追究,我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在家里整整躺了两天。也发了整整连天烧。伤口已经上了药。这两天,不想见任何人,也不想说话。经历了这些年来最大的耻辱洗礼,反而轻松了许多。人生,不过如此。人生,也有太多的无知。抚摸着自己的伤痕,暗下决心,走自己的路,主宰自己的人生。
  爱是多么珍贵和稀有,我并不知道上天什么时候会忽然赐给自己,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会被全部夺去。不管怎么不舍,怎么去追逐,挽回,命运都是不可违背的。我明白了,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善待自己。我累了好久,为我所处的环境中每一个角色而活,我小心翼翼的生存着,可是,现实却只会欺负最小心的人。我知道,我必须要改变,但是,却不知如何改变。我知道,我喜欢走极端,而我现在的想法,也很极端。但是,我也只能这样。
  淋浴的水轻柔的撒在我的身上,却刺痛我每一寸伤口。只有痛让人清醒。嫂嫂拼命把我拖出浴室,说,你不要命了。我点点头。嫂子抱着我哭。
  我觉得窒息。打开窗户,看着数十年如一日的风景,怀疑着它是否也在骗我。是否可以扯开背后,发现一堆废墟。我所见的,都在骗我。我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笑。
  日出日落,花开花谢。地球不会因为任何事而停止转。白色的长袖衬衣,虽遮掩着身体和心灵的伤痕,但胸前蔓延到脖颈的伤痕,却像魔鬼般狰狞着狂妄的笑。我相信了,一切都是掩饰不住的。骗了别人,却永远骗不了注定知道真相的人。
  走进教室,走向属于我的角落。却看到了迎面走来的潇潇。刺眼的白,叛逆的银,张扬的黄,一切的一切,都摧残着我的心。她看见了我遮掩不住的伤痕,我努力在她眼中追寻着什么,却什么都找不到。
  擦臂而过,痛。我搜寻着她的体温,却仅捕捉到了钻心的痛。
  机械的坐在座位上,看到渗出血液的右臂,我后悔穿了和她一样的白。
  林迈和孙晴围着我说了一堆,我都模糊了,只是注视着,右边空荡的位置。陆锋的眼神陆锋的伤,刻在我心头无法抹平。
  上课铃打响了。我把目光从空位转移到潇潇的后背。
  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上了讲台。我有点难以置信。站在讲台上一身黑色职业套装的嫂嫂,让我不敢辨认。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新来的班主任。大家应该知道,毕业班是由特定的教师来带。希望我们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互相进步。更上一层楼。直到她把柳贞两个字写到黑板上,我才相信眼前这个人确实是自己的嫂嫂。台下的同学们为这样一个美丽的班主任的到来而兴高采烈议论纷纷着。我却难从惊讶中走出来。贤良淑德,温柔如水的嫂嫂,忽然转身一变成为一个干练,精干的职业女性,从来没有真正全面了解过嫂嫂的我,一时很难适应。
  下面我开始点名。
  林迈。
  到。
  孙晴。
  到。
  我焦急地看着陆锋空荡荡的座位。
  陆锋。
  陆锋。没有人应答。嫂嫂抬起头,看到空荡荡的位置,沉默着。
  到。陆锋出现在门口。我松了一口气。却又莫名的紧张起来。辨认出眼前人的陆锋,诧异不亚于我,站在原地半天没有挪动脚步。
  回去坐好吧。嫂嫂的话打破了尴尬。就坐之前,他扫了我一眼。我共鸣的看了看他。一会儿,一件黑色衬衣从右边抛落在我桌上。我转过头,看到只着一件黑色T恤的陆锋,面无表情的翻着书。一条血红的伤痕,从袖口探出了头。
  我心中的温暖蔓延着。衣服散发出一种混合着烟草味的清香,让我忘记了痛。
  下课了。嫂嫂要陆锋跟他去办公室。就走出了教室。几天前的一幕,又浮现在我脑海中。
  天惠,你不是想知道你哥哥为什么变成这样吗?我告诉你,就是因为他。顺着嫂嫂的手指,我看到了陆锋的脸。想到这里,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陆锋黑这一张脸走进教室。跟我说,她找你。说完抓起书包就走出了门外。
  陆锋,你去哪?我喊着,他头也不回。我追了出去。跟在他的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他突然转过身走向我,拉起我的手,往前走着。我被这突来的举动吓到了。但是却身不由己的被他牵引着。他的手像他的眼神一样冰冷,但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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