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影湖光送美来英雄痴迷魂梦归 为了躲避锋芒,一行年轻人来到了江南的另一座小镇,待魏明再略加转好之后,再把他安排到一个合适的地方去练剑。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迷人的江南风光曾使多少文人墨客折腰赋辞,流连忘返,因此,六个年轻人对此景的倾心也就可以理解了。暂且把那些令人生厌的事情丢到一边去吧! 宁波湖旁一座酒楼台上不时的传出碰杯声和嘻闹声。包厢内几个年轻人彼此不停的劝酒,开玩笑。白玉峰身边是慕容崇雪,对面是慕容尚冰。慕容尚冰脸上带着潇洒的笑意,可她分明看到白玉峰在望崇雪时,眼中的那种怜爱之情。这短短的路程之上,白玉峰同崇雪是如何的含蓄和亲密慕容尚冰杯中的酒映着自己淡淡的面容 慕容公子,我敬你一杯,请!魏明忽然站起身来端起酒杯。 请!慕容尚冰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谁也没有忘记席间还少缀昙一人,她想给张亭恩一个惊喜,做了点小小的准备。现在大家酒过三旬,按说她也该到了,于是众人走下酒楼,站在湖边伫立着。 夜幕早已降临,粼粼的湖面上月影荡漾青波之上,徐徐飘过一叶小舟,漂过阴暗的斗笠边缘,漂过深遂的阴雾。舟上挑着灯笼,除船夫外,便是一位绝色佳丽,她挺身端坐在船舷上,微微侧转身子面朝前望着。只见她体态丰盈妩媚,低低的胸衣上方露出了粉白的颈项,唇目含烟,樱桃朱唇,万分可人。加之月光云影,湖光山色的衬托,使她美得更叫人痴迷。小舟徐徐靠岸,望着岸上惊奇的目光,她只微微的笑着。张亭恩连忙上前伸出手来,搭着这双手,美人微微提起裙裾,踏上岸来。 你今晚真是太漂亮了。张亭恩再不会讲别的了,可他心里真的是很高兴,很高兴,只紧抓着缀昙的双手,无限深情的望着她。 真是‘月影湖光送美来’,好一派诗情画意。慕容尚冰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吟道。同时,他也注意到白玉峰又望了崇雪一眼,崇雪则呆望着不远处,好象正在想些什么。而魏明刚叉着双臂,随便地蹭了一下鼻子,耸了耸肩膀。 这美得像梦,幸好张亭恩较快的醒了过来,轻揽着缀昙,招乎众人一同走向酒楼。 可谁能想到,就在与此同时,随着一阵衣襟带风的声音,张亭恩胸膛便重重挨上一掌,几乎要震断肋骨。他被击倒在地,鲜血狂喷,而同时缀昙便随风声一同消失在黑暗之中了。众人大惊之下酒也醒了几分,白玉峰和慕容尚冰几乎是同时飞身追去。二人只觉阴风在前,可渐逝渐远。不久便消失得毫无声息了。二人伫立郊外,望着无耐的夜色,叹息道:唉,好快的身手! 怎么会是他呢?真让人难以置信!白玉峰自言自语道。慕容尚冰没有作声,但他明白指谁。 慕容崇雪和魏明把张亭恩带入客栈,张亭恩说什么也不肯躺下,支撑着斜靠在椅子上。崇雪急得不时的在屋中走着。忽然,门被推开,还未待白玉峰和慕容尚冰两脚站稳,崇雪便问:怎么,没追上?那个人是谁?他把缀昙带到哪儿去了,那个人是谁,是谁呀?这些本来都是张亭恩想问的话,现在有人替他问,他只重复地又问一句:弄清那是什么人了吗? 弄清了。 谁? 片刻沉默。 南公断水。异口同声的回答。 怎么会这样!崇雪叫了一声。魏明也惊讶得变了姿势。而张亭恩,呆怔片刻之后,突然手捂胸口,猛地喷出一地鲜血 一只信鸽扑腾着翅膀,飞出窗子,消失在清晨的迷雾中。 昨天,他们是在这个方向消失的,我们沿着这个方向找,也许会有希望。慕容尚冰一边说,一边走着。 时值晌午,众人一无所获,既渴且累,坐在丛中休息。魏明取出水壶,拔掉壶塞,挨个儿的让水喝,他把水壶递给崇雪时,她小饮一口后,莞尔一笑,立即跑到坐在不远处的白玉峰身边。 白大哥,喝口水吧。然后便坐在一旁,不知二人轻声说些什么。魏明讪讪地退到远处的溪旁,努着嘴,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随手丢了一块石子投在水中,咚的一响。慕容尚冰看到他这副样子,感到既可笑,又可怜。可怜他,也可怜自己,下意识的摇了摇头。又见张亭恩默不作声的端坐一旁,住着剑,像一尊石像一般。慕容尚冰从他背后走过去,用扇柄敲了下他,随即便坐在一旁,说:你此时此刻的心情我能理解,而且大家也都和你一样着急,可你一定要保重身体,你已经连受两次重伤,再不可有其它闪失,而且一定记住,不可动用真气,否则,性命恐怕不保。见张亭恩没有明白的反应,嗯?慕容尚冰略带威严的注视着他。 嗯!张亭恩勉强的点了点头。 慕容尚冰满意的笑了笑。 自己的女人被别人抢去了,不要别人帮忙,而自己却闲在一旁伸不上手,真是,真是有说不出的憋气。可是没办法,只能如此。 光天化日,忽然一个人影从众人面前闪过,只要在场的人眼睛不瞎,都能认得出来。 南宫断水!不知谁叫了一声,张亭恩一听到这个名字,立刻浑身骨肉紧张,方欲有动作,慕容尚冰随即点了他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然后紧随白玉峰之后追了上去也只能是他俩了,魏明那半条命刚捡回来,保住他自己不出事就不错了。而慕容崇雪相对于南宫断水,还是省省吧,否则只能是添乱。 你故意引我们到这里干什么?白玉峰没好气的说。 缀昙在哪儿?但愿她现在安然无恙!慕容尚冰说。 南宫断水依旧戴着那顶大斗笠,前沿压得低低的。一双眼睛淹没在阴影中,只能见到鼻子和下巴上的一张嘴。只见他不慌不忙的转过身说:让你们来这里,是为了告诉你们,不用再白费力气了,你们就是再多十倍人也找不到她,不如就此罢手吧! 无耻!慕容尚冰说,你把缀昙怎么样了,她哪怕少了半根头发,我们也不会饶了你! 南宫断水仍不慌不忙的说:这个你放心,我会好好对她的,一定胜过张亭恩那个笨蛋! 二个年轻人已被这一席极端无耻的话语气得不住咬牙。慕容尚冰开始挖苦他:想不到,一代宗师竟同武林小辈争女人,也不怕江湖人耻笑! 白玉峰略略迈出半步,冷冷的说道:我一直以为你不过是狠毒而已,想不到竟然还是个好色之徒,我真是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你的卑鄙下流! 跟这种肮脏龌龊的人没什么可讲的!快把缀昙交出来!说着,二人纵身上前要和南宫断水拼命,谁知南宫断水并不想打,招架两下便飞身离开,迅速消失了。留下二人顿足不止。 刚返回休息地,便见慕容崇雪急忙的交给慕容尚冰一封书信,是刚才有人用飞镖打在树上的。 打开一看,是一幅画:无头的苍鹰。 此时,张亭恩穴道已解开,心情也平静了许多。 也许,我的大限真的到了,谁也改变不了,没有办法。只是我希望死前能再见到缀昙。 听了张亭恩这几句话,大家不觉得都忧伤起来。 好好的,为什么这么说呢?白玉峰问。 莫非张兄知道魏明刚要问,见到慕容尚冰的目光,便住口了。 我知道。张亭恩吸了口气说,我不能再和你们呆在一起了,会连累你们的。 什么话,大家都是朋友,什么连累不连累的,老老实实的呆在这儿,哪儿也不要去!慕容尚冰说。 对呀,我们不许你走!大伙都这样说着,张亭恩叹了口气不作声了。 缀昙肯定在这附近或不远的什么地方,可绝对无法找到她。为什么?没有理由。既然南宫断水这样说了,那就一定期真的。他这种人虽然无耻,但这样的谎是不说的。可缀昙一天找不回来,张亭恩一天就不会死心。 张亭恩,对,这个张亭恩,麻烦真不少。断头之鹰,象征着什么,慕容尚冰已猜到了八成。 别忘了张亭恩的真实身份杀手皇帝的。 露宿的众人都已睡熟,张亭恩放轻步子,一点点的慢慢离开了,他要去找缀昙,如果找不到她,哪怕是死也不会停手! 在阴森的林中走着,他忽然发觉自己不是一个人,有一种脚步声不时的在他身后响起,又忽然停住。也不知是一种什么感觉冲击着他猛得一转身。眼前不是别人,正是慕容尚冰。他就知道张亭恩会这样做,所以方才他只是装睡。 你不想解释一下吗?关于你自己现在处境,详细的,真实情况。慕容尚冰不慌不忙地说。 慕容公子 这里没有别人。 郡主!说着,张亭恩跪在地上,除缀昙外,这些人中,只有您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是个不光彩的杀手,这样的结局是早晚注定的。 宫里派人来杀你? 是。 我说过要帮你们。 没人能帮得了我们,郡主!有很多事您都不知道! 有很多事你也从来没有告诉过我! 是,郡主。张亭恩低下了头,似乎在哽咽,许久才说话,声音十分低沉,郡主!我知道郡主是个不凡的女子,但您的力量并不能解决所有的问题,看看您,看看您自己吧,看看您自己已经憔悴成了什么样子!您为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操心,从在怡心园第一次见到郡主到现在,我就没见您真正的开心过。还有二郡主她 崇雪是我妹妹! 是,在下该死!张亭恩继续说道,生死存亡,各有天命,您贵为郡主,在下劝您还是多为自己想想吧。 我从未把自己当成什么‘郡主’,我甚至连最普通的贱民都不如! 郡主为何这样说? 慕容尚冰摇着头,直视着张亭恩。 我被自己的亲生母亲遗弃在荒野! 震撼之中,张亭恩无言以对,他好象看到了疾风劲草的荒郊野外,襁褓中嗷嗷待哺的弱小婴儿,在尘土和衰草间无力的挣扎。又仿佛看到一骑绝尘,征战的将军怎样捡拾起这个羸弱的生命 这些,您又怎么会知道? 世间的事,又有哪一件能真正瞒得住? 两个人都沉默了。 说吧,你们的组织到底是怎样的,都告诉我吧。慕容尚冰的声音象一双无形的手,推开了一扇扇紧闭的门。 我们的首领叫做‘绝命鹰王’,您肯定从未听说过,他的名号是绝对保密的,只有组织中的人才知道。 那皇上 组织中有人说绝命鹰王全都听命于皇上,也有人正相反,说皇上全都听命于他。纠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得而知。只知道他二人十分亲密。 绝命鹰王是何许人,怎么控制你们这些一等一的高手,难道他真的武功绝高? 武功是肯定有的,但未见得高过我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他靠一种定期发作的毒药来控制我们。 原来如此。 每月初一我们聚在总坛,领取一份救命的解药。 等一等,今天是初四,可你并没有离开过,你。 事实上,我的毒早就已经解了。 解了? 是,那是绝无仅有的一次机缘巧合。我无意中掉入了山林中的温泉,险些被烫死,全身皮肤脱落后又重新长出,上吐下泻了七天七夜,被当地村民救起,好歹捡回一条命,伤愈之后,心境平和了许多,每到临近初一,不再狂爆易怒,我知道自己的毒已经解了。但我知道我无处可逃,如果绝命鹰王知道我毒已解,他无论如何也会派出最好的杀手,必杀我而后快!所以我仍每月初一必到总坛,掩人耳目。可这次,这次我 这次是因为缀昙!慕容尚冰叹息道,你为什么不早说? 早说也不会改变什么,事已至此,我不想连累你们,我还有一个要求。 你讲吧。 我和缀昙纯属一场孽缘,我死了,你们不要想报仇。如果她也一样,那就让我们在阴曹地府相见吧,你们千万不要白白的再添上些性命,就让我们俩这样烟消云散好了。张亭恩是个硬汉,不会哭,但这种语调更叫人难过。 慕容尚冰仰天叹了口气说:你叫我怎么能答应你呢?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半个主人啊!接着难过得转过身去。 张亭恩恭敬的站起来,走上前去,叫了声:郡主? 慕容尚冰以为他有事,随即转过头来,就在这毫无防备的一刹那,只觉头颈一麻,便失去了知觉。 得罪了!张亭恩小心而迅速的扶住慕容尚冰,让他较舒服的倒在一旁,可心口一阵翻涌,仿佛又要吐出血来,他静静神,又压了下去。然后,迅速离开了。 他这一离开便是永久,当人们再发现他时,他已血肉模糊。谁能想象,一个身负重伤的人,在无数神刀鬼剑下惨死的情景,他的挣扎,他的死命拼杀,他的血和他的怒嚎又有谁能想象,在踉跄中,在巅簸中,在昏迷中,在他耗尽精力之前,在生命完结之前,在咽下最后一口气之前,他一直的在不停的呼唤着一个名字缀昙、缀昙、缀昙他的手臂狠命地向前伸着,扎开五指,想要用尽最后一点气力再向前爬一寸,可一把叉在背上的利刃最终结束了他所有的想望。 终于,他死了。 一阵阵惨烈的叫声似乎仍在竹林间回荡,震颤着空气的声波,敲击着某些或睡或醒的人。 一翻身,头从枕木上滚了下来,魏明醒了。他见天已亮了,一边打着哈欠,一边伸着懒腰正欲起身,扭扭腰一转身,望见不远处大树根旁慕容崇雪正偎在白玉峰怀里,甜甜的睡着。魏明霎时怔住了,然后想要转身离得远一些,没想刚迈一步,脚踩在顽石上,一下摔倒了。他这一摔不要紧,倒把睡着的二人弄醒了。白玉峰揉了揉眼睛,见慕容崇雪在自己怀里。崇雪也醒了,忙红着脸从他怀中坐起。 你什么时候怎么在这里?白玉峰也不知道该怎么问。 半夜有鬼在哭。 有鬼? 有鬼,又哭又嚎的,我害怕,所以谢谢你。 魏明此时从地上爬起来,装出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走过来。 昨晚,有鬼吗?白玉峰问魏明。 没见到,不过好象听到什么声音。唉,我睡觉一向很死的。 魏明睡觉死不奇怪,可白玉峰不可能什么也听不到的。白玉峰皱着眉,使劲的回想,似乎有点印象,但似乎又什么都没有。 忽然,他跳出来向四下里张望,崇雪和魏明立即也明白了,慕容尚冰和张亭恩呢? 一种不祥的感觉潮水般猛然席上三人心头。 漫山遍野的呼喊寻找开始了。在不算太远的地方,崇雪最先发现了慕容尚冰。三人忙聚了过来,见慕容尚冰倒在竹旁,崇雪推了他两下也不见醒。于是,白玉峰扶他坐起,伸出右手连点背椎三穴,一阵微微的疼痛后,慕容尚冰醒了过来。 阿冰,你没事吧?是谁把你打昏的?崇雪问。 慕容尚冰一边用手揉着头颈,一边转着脑袋。 张亭恩。 张亭恩?一片疑惑。 不好!张亭恩有难!我们得快去找他!慕容尚冰腾地跳了出去。 漫山的竹林、树丛、杂草,几乎没有了道路。 我们该不会找错了吧!这好象没有来过!魏明说。 这里一定有人来过!白玉峰从地上拣起一根断枝说。只见这根断枝截面非常齐整,这显然是被利刃削下来的。 再仔细看看周围的环境,树林也仿佛被惊扰过,地面上的一层落叶足以说明问题。霎时间,也不知慕容尚冰是怎么了,他嗖地抽出了魏明手中的剑,还未待魏明有任何反应,只见纷纷落叶便飞溅起来,慕容尚冰仿佛同这些草木有仇似的,他拼命的抡剑砍削,在面前劈开一条路。 三人都为慕容尚冰的异常举动而大惊失色,而更让他们大惊失色的却是在慕容尚冰停手之后 几个人把张亭恩的尸首葬在了溪旁,这里山明水秀,风景怡人,让张亭恩安息在这里,也不枉朋友一场。大家都很伤心,也很疑惑,而慕容尚冰却始终守口如瓶。 此时,最难过的,莫过于慕容尚冰了。他在想些什么,在场的没有能猜出。 在锦香阁,他越窗而入;他发怒;他求饶仿佛就在昨天眼前的墓碑。 魏明又见那两个人呆在一起,于是,来到慕容尚冰身旁,嗫嚅了半天,终于说出自己想早些离开。 我知道瑞缀昙姑娘还没有下落,我本不应该走的,可是,我。 你现在最应该走了!慕容尚冰很冷很沉的说。话音也惊动的白玉峰,于是也注意听着。 现在情形吉凶未卜,你留下耽搁多时,确实无益!不如早些找个地方练剑。 我应该去哪呢? 你去洞庭西岸,找渔飞渔前辈,他会帮你的,所有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好了,你即刻就起程吧!慕容尚冰一边说琏看了白玉峰一眼,白玉峰听说一切都已安排好了,于是心也就放了下来。 一番嘱咐后,魏明起程了。慕容尚冰一边叹息着,一边心里暗念着:缀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