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

　　我原本住在离上班地只有五百米的家属院里，可自从儿子考上高中开始，我却成了一员赶班族。风风雨雨中我经历了赶班之苦，同时也尝到了许多常人体会不到的乐趣。
　　儿子小的时候因我们两口子忙于上班，无人照料，他刚会自己走路脖颈上就挂上了家门的钥匙，一个人在偌大个家属院里玩耍够了然后回家。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正是电子游戏风靡的时候，看到儿子在大院里私人开设的小游戏机店里遭大孩子欺负的时候，经济拮据的我还是咬咬牙跑到济宁给儿子买回了一款任天堂游戏机。我们大人上班后，儿子就玩电子游戏。嘿，儿子不笨，过关斩将，轻车熟路，玩得非常开心惬意。每当看到儿子眉飞色舞的劲头儿，我打心眼里欢喜。那时儿子三四岁，整日里无忧无虑。时光荏苒，一转眼儿子上了小学，虽然成绩排在年级前列，可从小养成的打电子游戏的习惯却无法收敛，课余时间几乎都用在了玩游戏。上初中时，开始盛行网络游戏，儿子又迷恋上了什么传奇，作业不做，也要去网吧玩个痛快。一来二去，学习成绩下滑，眼睛也玩成了近视，虽然我多次管教限制，可养成的旧习一时半会是难以改正的，为此我与儿子之间常起战事，日子久了，我们爷俩之间竟变得陌生了，有时在一块吃饭互不搭理。唉，愁死！
　　初中毕业，儿子考上了公司一中，虽在重点班里，可成绩不太理想，玩网络游戏的伙伴又经常约他。为了让他改掉坏的习惯，我们决定给他租房由我晚上陪读。从那时起，我就真的赶起了班成了名副其实的一员赶班族。
　　有人说，你忙忙碌碌的跑来跑去，孩子又不领你的情，你这不是犯贱吗？是的，有时我也觉得我是有点儿犯贱。可孩子的习惯是因为我的放纵养成的，我有责任帮他慢慢改正，我当老爸的若竟充高贵，那以后会是什么情形？我不敢去想。贱就贱呗，我默默地赶班，悄悄地约束着儿子
　　我有一个同事，老婆孩子都在农村，一年四季，风里来雨里去，我从内心里佩服。特别是寒冬腊月里，从二十多里地的家赶到班上，有时模样象传说中的圣诞老人，冰霜结满头发、胡须。可他天天按时上班，竟是十八九年如一日。如今我也加入了赶班的行列，我也一定能行。记得有一次北风呼啸，我正在去儿子住处的路上。几个同事发短信找我聚餐，问我到那里了，我信手给他们回了个短信：北风肆虐漫天吼，沙尘乱舞迷眼口，峦济路上车穿梭，唯我单骑蹒跚走。有人不明白为什么用蹒跚二字，他们哪里知道：风吹得摩托左右摇摆，眼迷的看不清路面，你敢骑快吗？其实像沙尘天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三天两头见到的路上发生的车祸。那天，我在外环路上，亲眼看到一个骑金城摩托的小伙子，被迎面而来的斯太尔货车撞出二十几米，车的零件撒了一地，人被摔在了岳庄大桥的栏杆上当场呜呼了，那场景惨不忍睹。想起来，真是后怕。可儿子还小，他已意识到自己的坏习并想改掉，可他有时经不住伙伴们的诱惑，我不陪他，他有自制能力吗？赶班，我无怨无悔。
　　记得有一次早上回单位上班，车一上外环路人就象钻进了雾腾腾的浴池，可周身冷飕飕的没有一点儿暖和气。摩托骑了不到五分钟，我帽檐、身上就结了厚厚的一层白霜，手套里的手指开始还有疼的滋味，一会儿就没了知觉。我知道，冬天来了，更严酷的寒冷还在后面，我，要坚持下去
　　去年三月的一天，正赶上我监磅，装车皮带调整的给煤量太小，晚上九点多了运煤的车辆才陆续装完。当我骑车驶上外环路时，狂风大作，暴雨疾至，我还没能反应过来，人就成了落汤鸡，避雨已成为多余，雨点儿打在脸上的疼痛我还是头一回体味。等我迎风冒雨回到儿子的住处时，棉鞋里灌满了冰凉的雨水，棉袄棉裤脱掉后竟象刚从洗衣盆中捞出。当看到晚自习回来已伏案写作业的儿子时，被雨水浇凉的心一下子热乎起来。当儿子说：老爸，你别跑了，我能管住自己了，你太辛苦了的话语时，我的眼泪竟不争气的流出。那天虽然淋了雨，可觉比往日睡得踏实。我想儿子长大了，他已慢慢理解了我的苦心用意。
　　冬去春来，署消秋至。儿子一转眼又上了高二。儿子的成绩虽然平平，可他已不再上网玩游戏，我知道他要取得好的学习成绩，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可他已经开始积极应对学习生活中遇到的问题。昨天，在整理房间时，我发现了儿子遗忘在桌上的日记，一种好奇心让我翻开了本子。有一则是头几天写的，前半部分是写了他从托儿所到高中以来所做过的种种恶作剧，经过反思，后一段是这样写的：我对不起生我养我的父母，我总让他们为我操心，甚至现在还让他们为我洗衣服；我对不起谆谆教诲我的老师，老师对我抱有很大的希望，可我每次总是让他们失望；我对不起逝去的大姨和年迈的外祖父母，他们关心我疼爱我，我却没有良好的成绩；我对不起那位不知姓名的救命恩人，仔细想来，我的确不是一个好孩子，可我还来得及，我想我会成为一个好孩子看着儿子的日记，我想起了孩子上托儿所前的那个夏天，我们大人都上班了，儿子一个人在外面用啤酒瓶灌水玩，谁知不小心摔倒让碎裂的瓶渣将身上多处扎破，人成了血布袋。多亏一名好心的青工把他及时送到了医院让医生进行了紧急处置，若不然，失血过多，人就完了。那位青工没有留下姓名，经多方查找也没能找到。儿子那时才四岁半，他幼小的心灵中竟然能深深记着那件事，我为不善言语的儿子有丰富的内心世界而高兴。
　　陪读的日子里，我平时懒散的毛病没有了。早上五点多起床，温水熬汤炒菜，伺候儿子早餐，备好中午的饭菜，然后骑车赶班。如今，我已感觉不到什么是困难了。晚上没事的时候，我会找一些好的刊物或是业务书籍看看，增加自己的知识积累。
　　中学的学习生活的确很苦，儿子和他们的同学们却都在努力着，从他们那裤子臀部上坐出的小洞里就会觉察出他们的劳累，从他们肘部磨出的茧子上就会感觉到孩子们的辛苦。他们苦，我也苦，可我们心中又都有无穷的乐趣
　　陪读，有人说只不过是做饭陪宿，可我觉得陪读能让人丢掉惰性，能与孩子一同进步！我已对陪读的奔波乐此不疲。我不惧怕风霜雨雪雾，我不畏葸沙石灰尘土，我已在赶班的不经意间领略了朝日辉红、晚霞绚美、星转斗移，看惯了夏天里马路上那疾雨溅起的成片涟漪，我更热衷于严寒中随街观赏满树雾凇的靓丽
　　儿子继续上学，我继续陪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