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云:复旦人文历史笔记》一书,是拙著《相辉:一个人的复旦叙事》的姐妹篇。其写作对象,用李天纲兄的话来说,是远去的复旦。 本书正题卿云,取自《尚书大传虞夏传》中的卿云烂兮,糺漫漫兮。日月光华,旦复旦兮。这一美丽诗句,也是复旦校名的来源;副题复旦人文历史笔记,则表明这是我对远去的复旦的私人记录。我不确定,这些记录,究竟属于什么文体,散文?随笔?传记?回忆录?历史论文?好像都有点沾边,却又难以归类,姑且称之为笔记吧! 从《卿云》书名说开去。本书写作时间,大致在2020年3月至2022年2月间。这一时期,新冠病毒肆虐,非必要不出门,让我有更多时间静心思考、写作,但也遇到了不少困难。因为疫情,大量的写作准备(如史料查找和人物寻访等),有时就不得不转移到云端(线上)。本书不少内容,就是云阅读云查档云访谈的结果在这里,卿云一词,被赋予了新义。 另外,《卿云》之云,亦有云遮雾罩之意。与《相辉》一书相比,本书更侧重于细节考证,力图从扑朔迷离的表象中去还原历史。例如,梁实秋曾两度到复旦执教,为什么他很少谈及复旦?费巩遇害前曾两次收到复旦聘书,为什么最终没有赴任?钱新之曾代理过复旦校长,为什么章益校长会婉拒他的请托?曾参加过民盟地下活动的张荫桐,是否参与了孙中山孙女绑架案?谭其骧任历史系主任时,为什么没有参加78级历史系毕业合影?曹禺晚年曾到过复旦,为什么他的权威年谱里却没有记载?这些问题,过去少有人提及,本书作做了部分拨云见日的尝试,有的已经接近真相,有的依然深锁云中。 我写远去的复旦,已有多年。本来,写复旦者大有人在,无需我来插足。况且,我写的东西,也不是什么重大主题、宏大叙事,纯属历史边角料、零打碎敲。令人意外的是,部分篇什在媒体上发表后,却受到欢迎,有的还被频频转发;我那随性而起的笔名,原本并不被看好,后来歪打正着,竟被人记住。这一切,为我的写作壮了胆、鼓了劲。于是,虽不入主流,却得意忘形;虽旁门左道,却一路狂奔走到今天,甘苦自知。 从写作远去的复旦开始,我就在探索新的写法。我把它归纳为:写故事,不写正史;写细节,不讲道理;写人文,不谈情怀。正史,有时会令人生畏;道理与情怀,应该由读者去体悟。在我看来,人文历史,是由无数个故事和细节组成的无细节不成书。因此,每次动笔前,如果找到新的史料和细节,我就会莫名兴奋。只有在这时,那些鲜为人知的复旦轶事和人物,才会忽然生动起来。 写作本书,是我与百年复旦的又一次对话。复旦历史之深邃、文脉之浩瀚、风光之旖旎、线索之芜杂,远超我对一般校史的想象。很多故事,早已埋入尘埃;有些人物,也已被人淡忘。当这些故事和人物在我的笔下跳跃之时,我难掩欣喜之情。我希望,这种情绪能传递给读者,让读者与历史共舞,并与我一起心跳、兴奋读者们会领情吗? 近年来,我常到复旦旦苑餐厅用餐。有一次偶然发现,在餐厅底层一角,有一个立式玻璃柜,上写失物招领四字。透过玻璃门,看见里面有大量遗失待领的学生身份证和校园卡,我数了数,足有四五十张之多。观察了数周,未见有人前来认领。我很好奇,为什么那么多的遗失者不去认领呢?是不愿走回头路?还是已找到了替代品?猛然想起,远去的复旦,不就是遗失了的历史吗?它也在等候现代人去寻找、领回至于是否有人愿意认领,那是另一回事。不管怎样,我愿意做那只失物招领玻璃柜,默默等待,永不言弃。(读史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