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关于岳飞将军之死的思考

　　满江红
　　我的关于岳飞将军之死的思考
　　这几天，一直在思考岳飞的死因。
　　普遍的观点认为岳将军之所以被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是由于他军权过大，或是说他要北伐迎回二圣，其背后的原因都是宋高宗要杀他，而并不是秦桧要他死，虽然这种说法不是空穴来风，但也不尽然全对，且难免有洗白秦桧，抹黑高宗的成分。
　　那么，到底什么是真实的历史呢？断然，任何历史事件都不是由某一个人或某两个人的主观意愿造成，而是由各种矛盾相互作用产生的结果。但必须承认，岳飞与宋高宗、秦桧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是导致岳将军含屈而死的主要原因。
　　我觉得，人的性格决定人生，这一点应该作为分析所有包括权争在内的史事的重要前提之一。岳飞是人，秦桧是人，宋高宗是人，那么他们的人生也都由他们的性格决定，这是矛盾的特殊性与普遍性原理。否定人性决定人生，单一地由事情的结果追溯事情的原因，是不对的。
　　我们一直讲，每个朝代的灭亡，或是由于外戚夺权，或是由于权臣篡朝，或是由于宦官吞柄，或是由于皇室昏庸，或是由于农民起义，等等，然其实所有的这些都是表象，是党争的表象，是朝廷内的党争引起权力此消彼长的表象，是党争这一内容的变化，决定了那些斗争的形式的变化。
　　而党争，又是作为人性的表象存在的，人性作为内容，决定着党争的发展，改变着党争的形式。可以说，历史的变化最终是由人性规定的，因此，就必须从人性的角度去理解历史，接近历史。
　　岳飞将军是民族英雄，这一点不容怀疑，他的故事，由于清朝政府的修改，变得不如真实的多和壮烈。因为爱新觉罗氏的祖先和完颜氏的祖先都是女真族，清太祖努尔哈赤建立政权时，就叫金国，由皇太极始改为了大清。当女真族再一次拿到政权时，就把真实的历史朝有利于他们族类的方向改动了。
　　恢复中原，收我河山，是岳飞将军的夙愿，这一夙愿，形成于他为民族，为国家计的高尚人性，他的人性是正义而无私的，他所有的决定和行为都聚拢在他的这种性格之下，不合乎他的人性的，他要坚决作斗争。
　　秦桧的人性是聚权敛财，聚权为主，敛财居次。岳飞的人性所决定的收复河山的军事行动和秦桧的人性所决定的聚敛权财的主线任务是冲突的，正是由于这一点，形成了以岳飞为首的军事集团和以秦桧为首的政治集团之间的党争。
　　南宋虽然有繁荣的商业经济，但国家财政从来是通过税收补充的，而一个政府的税收又从来都是极其有限的。秦桧要聚敛的是极其有限中的一部分，而岳飞的军事行动却无疑要耗费南宋极其有限的税收中的重要部分，打仗，打的是后勤补给，军队不是依靠泡面和香肠就足可以安全养活的，他们需要基本的粮草，更需要酒肉，赏赐。从这一底层代码来看，秦、岳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
　　宋高宗的人性是复杂的，他担心武将势力坐大，也担心二圣回朝，其位不保。然而，他担心的事情，真是二圣回朝吗？我持怀疑态度。
　　自古无情帝王家。若二圣回朝，解决方法至少有二，一者，效仿明朝景泰帝，把被俘虏了一年后重新回朝的哥哥明英宗囚禁东门，绝其供给；二者，尊二圣高位，不交实权。两种方案，历史上都有实践，虽然每一种都会引发不同的矛盾，但掌握实权的人，总能找到处理这些矛盾的办法。
　　我相信宋高宗绝不会因为担心二圣回朝而授意秦桧冤死岳飞，作为一个君王，这是很愚蠢的。有南渡的胆略，赵构不是一个昏庸透顶的人。
　　君王和武将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和谐的。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掌握着绝对军事权力的武将在征伐多年以后掉转枪头以清君侧之名行篡夺君位之实的故事，因此，对君王构成了实际威胁的，即使没有像安禄山那样有反叛之心的人，也为君王所不容。心不狠，江山不稳，这是往日雄强一时的君王们留下的血的教训。
　　宋高宗所忧虑者，一方面，若岳飞北伐步步成功，他会不会割据江北、河南，甚至割据黄河以北，再转而南下，伐灭南宋？这不会不是赵构所担心的问题，莫说遥远的汉晋，唐德宗的历史就摆在眼前。
　　唐玄宗开辟盛世，但好景不长，天宝十四年三镇节度使安禄山聚兵造反，唐玄宗险些因此丧命，南逃入蜀，才勉强苟活。安史之乱后，又出现了严重的藩镇割据局面，史学家陈寅恪先生评价说，此时的唐朝名为一朝，实为两国。君王与军阀的矛盾，到唐德宗时彻底加剧并一触即发了，藩镇诸侯们丝毫不掩饰地对唐朝中央政府发起了攻击，叛乱虽然很快被平复，但一波才平，一波又起，由于对赏赐不满，引发了新的兵变。泾源诸道兵马本是来救火的，却一怒攻进了长安，唐德宗因此被迫踏上了一场狼狈的旅途，流离失所，被割据一方的势力们玩弄于股掌。
　　另一方面，岳飞的北伐军事行动长期进行，势必要拖垮南宋中央政府的财政，引发更剧烈的社会矛盾。
　　国父孙中山总理一生遭遇数次失败，多是因为军队的军费问题，刚刚革命时，没有钱，革命成功了，做了大总统，还是没有钱，不得不让位于袁世凯，穷其一生，也终未能完成恢复中华的夙愿。
　　历代王朝的现实实践都表明这样一个严重问题，当政府发起大规模军事战争时，就一定会出现财政拮据，这是毫无例外的，而为了进一步支持前线的军事行动，政府势必要逼民纳捐，从而引发更大的纷乱，严重者，王朝颠覆，如明末三饷。
　　宋高宗赵构和岳飞之间的这些矛盾，可以调和吗？很难。一个志在恢复中原，一个要竭力保住君位，除非，宋高宗认为他生来就是要复国的，要完成他祖先赵匡胤都不曾完成的任务，倾举国兵力北上，一鼓作气收复燕云十六州，把完颜氏的头颅全割下来供进太庙，除非他有这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人性，才会与岳飞同心协力，秣兵历马，北伐直上。然而残酷的历史告诉我们，他没有这样的雄心壮志。
　　于是，我们将得出这样的结论：不只是秦桧一个人要杀岳飞，也不只是宋高宗赵构一个人要杀岳飞，而是南宋的国情要杀岳飞，是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君王与臣子、臣子与臣子之间的矛盾，千百年来积攒下来的官场恶习，要杀岳飞。
　　但是，我们不能忘记，令严刑拷打，罗织莫须有的罪名，污蔑岳飞的人，是秦桧，而当秦桧将岳飞的莫须有罪名坐实以后，顺水推舟、最后决策的是赵构，杀害民族英雄的刽子手是赵构，两者都不可饶恕。
　　我们将得到的启示：
　　当国家面对侵略，民族面临危难，我们做丧权辱国的李鸿章，还是兵入新疆的左宗棠；做连文人骨气都丢掉的周作人，还是蹈海赴死的陈天华；做卖国求荣的汪精卫，还是宁死不屈的杨靖宇；做苟和求权，党同伐异的秦桧，还是怒发冲冠，封狼居胥的岳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