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过多少橱窗,经历过多少过往,那晚的月光,依旧在心头荡漾。 接上篇: 家子怎么也会来派出所?我大脑飞速旋转,瞬间恍然大悟,打我的那个姓肖的,和家子是朋友,我记得他当初跟小满子提过。 家子肯定是接他来了。无论什么年代,这边进去,那边找人出来,一点都不出奇。 你干嘛来了?家子哥?我明知顾问。 哦,我有个朋友,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跟人打起来了,这不接他来了吗?家子说,他一眼看见龙三儿外甥,赶忙打了声招呼,小王,刚才打架那两个人在哪呢? 龙三儿外甥指了指派出所一间房间,说:你去那问问,这个事儿不是我办的。 坐在车上,我心里愤愤不平,凭什么啊?他上门寻衅滋事一个电话就算完事儿了?合着我们饭店这帮人都白挨打了吗?这是没事,如果我被那啥了,也白被啥呗? 想起刚才的事,越想越憋气,越想越委屈,忍不住低头啜泣起来。 龙三儿外甥听见我哭,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不过他什么都没说,他能说什么,他能怎么样?这样的事情,不是个人能左右得了的,尤其像这种地方,谁敢说从来没吃过别人的好处?家子开这些年饭店,该喂的都喂了,尤其我们坐台小姐,卑微如草芥所以睁只眼闭只眼吧! 世界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去了,哪有说理讲理的地方? 救我的那个人坐在我旁边,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递给我,又轻拍几下我的肩膀,安慰道:不哭了啊,没事儿就好。 他这么一劝,我感觉自己更委屈了,赵宁和赵敏见我哭,也跟着小声哭起来。干这一行,谁没有一把辛酸泪? 我们都有着一颗戏子的心,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泪。 到了龙三儿饭店,车子停下,我们都下了车,那些看热闹的人真敬业,还在那翘首以盼。 见我们下车,自觉地腾出一条路来。 龙三儿和他媳妇也在门口站着。嫂子我叫了一声,朝她走过去。 老板娘赶紧给我搂了过去,上下打量着我,没事儿吧?听你三哥说完我就赶紧过来了,你不是和吴桐出去吃饭了吗?这两个客人在外面遇到你俩的?你这衣服咋回事儿呀? 我把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老板娘说,放心吧,你三哥绝不会让他白打你的。 他是家子朋友。我说。 谁的朋友都不行,跑我家饭店打我家小姐,我们能让他吗?老板娘掷地有声地说。 她又见我披个男人外衣,就问我是谁的,我这才想起那两个男人,就对龙三儿两口子说,刚才多亏两位大哥了,要不然 龙三儿上前跟那两个男人握握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然后把他们让进屋里,要请他们吃饭。 给我衣服穿的男人叫林源,是一个大车司机,另一个是他朋友叫刘朋,在蓄电池厂上班,他们两个并不是要来龙三儿家吃饭的,他俩原打算去大兴狗肉馆吃狗肉,当路过我们饭店时,看见好多人在门口看热闹,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让司机慢点开车,这才听见屋子里有女人的哭喊叫骂声。 林源和朋友果断下了车,进屋就看见我被客人压在沙发上又打又骂,一旁的赵宁蹲在地上呻吟,这才英雄一怒为红颜。 大兴狗肉城 我请林源和刘朋吃饭,这时,吴桐揉着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走了进来,见我们在喝酒,就诧异地问,我这是睡了多久呀?你们怎么还喝呢? 我送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埋怨道:你这点酒喝的,给你抬回扎鲁特旗估计你都不能醒,刚才饭店这么热闹你都不知道? 不知道啊?怎么回事?热闹啥?吴桐瞪着两只大眼睛,一副懵懂的样子。 那你去问赵宁她们。我说。 问就问,还打上官腔了。吴桐一扭身就走,刚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她见刘朋旁边没有人,就厚着脸皮问:哥,需要陪酒的吗? 哈哈,都喝这样了还要喝呢! 哦嗯,等会儿再说,我们先聊会儿天。刘朋有些尴尬,张脸涨得通红,一看就知道他从没找过陪酒的。 见吴桐走了出去,林源关切地问我,袁儿,经常遇到这样的客人吗? 我低下头,紧紧咬住下嘴唇,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这样的人说多不多,但说少又不少,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那个年代,钱挣得少,也挣得不容易,客人花五十块钱想干五百块钱的事。 真不容易,以后,再遇到事给我打电话,哥保护你! 林源真诚地看着我,说出的话掷地有声,他的眼神是那样真诚又怜惜,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和做作。 听他这么说,我心蓦地一动,随即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最初来毛巾厂打工,后来为了生活被迫坐台,这几年我犹如无根的浮萍,在命运的惊涛骇浪里沉浮,惶恐不安又不知所措。 多少次泪水混合着啤酒喝进肚里,纵然内心早已凄风苦雨,面对客人时依然灿若桃花。我不敢矫情,我深知大米稀粥拌酱油的日子有多苦,我深知深夜的大排档有多诱人,苟且偷生,只为果腹,只想将来衣锦还乡! 这一年多的坐台生活,有过多少忍耐,屈辱,心酸?我像狗一般,只为了生存,潜意识里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句让我感动的话,一个能够温暖我薄凉岁月的人。 林源的这句话,一下子劈开我坚硬的躯壳,直抵我内心的柔软,在这里,我不需要伪装,不需要像刺猬一样,锋芒毕露。 总有一个人,让你卸掉所有的伪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