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乡愁即将消失的古村落 2015年8月的一个周末,我们相约朋友一家驱车前往旬阳赤岩镇庙湾古村寻访,而这一切都源自于前段时间微信好友分享的一篇题为《陕南密林深藏的村落旬阳县赤岩镇庙湾村》的文章。 从安康城区沿十天高速公路往东神河出口下高速,再沿着往赤岩石镇公路方向行驶约六、七公里就来到庙湾村。经路人指点,庙湾村就在公路对面的密林之中,前往需要涉过一条小河。 经过一块菜地来到一条小河边,只见河水清澈见底,在河的对面一位老大娘正在河边洗衣。来到河边,原来的路桥不知何时已经被河水冲毁,残存的石头桥墩依稀可见。 涉过小河,一条车辙碾压的道路从河边向半山腰延伸,那是一条树林夹道的上坡路,远远可见一处农家院落就掩映在绿林之中。路边一颗古树上扎满了祈福的红色布条,与旁边的茂林修竹一道随风摇曳,还没有进村就被这体现当地村民对大自然地敬畏和虔诚精神所打动。 行至半山腰,沿着一条密林间的小路就进入了村子。茂密的树林将村庄与外界隔绝开来,村庄周边随处可见的参天古树,使这座密林深处的古村庄显得更加神秘和充满绿意。 一条青石铺成的石板路往前延伸,行走在那饱经岁月风霜磨砺的石径上,仿佛穿行在时空隧道。青石板路的尽头,一排黄土筑成的农家院落就在眼前。青石道旁栽种的指甲彩的点点红花,和那不知名的紫色小花,还有攀爬在墙壁上的藤蔓,将农家村舍装点得花团锦簇,给这小村平添了几分生机。 村落依山而建,没有关中村落的凝重,也没有江南村落的灵秀,具有典型的陕南山区的建房风格。房舍均为青石地基,黄土夯筑墙体,青石板或者青瓦盖顶,青石铺路,就连猪圈牛棚和院坝也都是用青石磊建和铺成的,真正做到就地取材,物尽其用。 在村庄下方还有几处池塘掩映在树林之中,使古村有了几分灵性。 古村建于何年不详,据村民讲最少在100多年的历史,我们只能从残存的建筑遗迹上寻找岁月留下的痕迹。由于交通蔽塞,这里几乎与世隔绝,使这座相对封闭的古村落较为完整的保存了下来。 偌大个村子,除了老人孩子妇女之外,几乎空无一人,或者外出打工,或者早就搬出老屋,大部分都大门紧锁,随处可见行将倒塌的房屋任凭风吹雨打,一副凋敝荒芜的凄凉景象,只有房舍周边农田拔节出穗的玉米,和绿油油的红薯藤蔓,满目的翠绿,以及袅袅的炊烟,让人依稀能够感受到一丝生机。 村舍依山随势而建,几条石板铺成的道路将这散落的院落相连,每家房前的院坝都用青石铺成,大多房房屋的房基都是石头起座,黄土夯墙,石板铺顶,院墙猪圈也是石头垒成,在石墙边,或栽植花草,或搭建棚架种瓜种菜,将本来简陋的房舍周边,营造的绿意葱葱,宛若世外桃源。 石板铺成的青石路和高低错落的院落,就那样在这深山密林深处,构筑了一个别样人居空间。 每家每户门前的石磨、石盆、石碾,以及耕种收获使用的农具,表明这里的村民依然保留着昔日原始的劳作方式。一个摆放在院子硕大的石碾,仿佛在向人们展示这里曾经人丁兴旺的生活场景。 我们信步穿行在青石垒砌的石墙和土墙构建的幽深小巷之间,仿佛穿行在岁月的时空中。 村里院子与院子之间,石径相通,墙门相连,曲径通幽。 穿过一道院门,踏过长满了杂草的庭院,在众多土房中间一处全木结构,雕梁画柱的老房引起我们的注意,据村民介绍这里曾经是当地地主的房宅,房屋的主体已经残破不堪,台阶上、没顶的空屋间杂草丛生,多年未经维修破损的屋顶,任由雨水冲刷,足见这里,早已是人去房空,一片破败的凄惨景像,只有门楣上梁柱上的雕刻精美的木雕依稀还能看到昔日的气派。在木板上书写的标语,给这座被遗弃的老宅子留下了时代的痕迹。 穿行在这座有着百年历史的古村落的街巷,随处可见无人居住遗弃的老屋,和历经风雨而残存的残垣断壁。 这是一个在陕南山区随处可见的农家村落,土墙、石瓦、石板路,作为一个自小就生活在农村,也曾经在旬阳工作过五六年的我来说,这样的农家村园可谓随处可见。就是这样一个房屋相对集中已经衰落的古村落,因为偶尔被生活在都市的人们发现,并在网络上传播后,引发了人们的好奇,据村民讲,经常有来自西安的摄影爱好者和古村爱好者前来观光,我们也算是跟风的人群吧。 来到这里,虽然它并不是一个令我们十分惊喜的秘境仙踪,但却给我了一份心灵上的慰藉。 这些来自遥远过去的民居,参差错落地散布在青山绿水之间,斑驳的院墙,清雅而宁静。光滑而蜿蜒的石板路,向山林中延伸,幽深而恬静。蛙鸣虫啼,鸭子戏水,一池荷塘,村姑捣衣,牧牛饮水,充满着自然野趣。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牧童横笛,炊烟袅袅,田园牧歌,那不就是人们梦里的家园吗。这如梦如幻的田园村落,就这样随日出日落,明暗交替,随着岁月四季交替而变化,在岁月中沉积着中国人的农耕文化故事。 这样一个行将消失的古村落,它能够让你在周日休闲的探寻中,享受到一种回归自然的宁静;让你在青石瓦中,寻找到一种自然古朴和历史的悠远;让你在山水田园间,放纵思绪,梦游过去;让你透过村民和孩子憨厚朴实的笑脸上,找回久违的亲切和朴实;让你在鸡鸣犬吠和袅袅的炊烟中,联想到外婆的摇篮曲。 这对于久居都市的人来说,该是怎样的惬意舒适和放松呀!这对于那些远离故乡的游子们心生无限的乡愁! 人们对古村落的钟情,也许就是源自人们心中那份挥之不去的乡愁。每一个中国人,往上数几代,都是来自农村,也就是说我们中国人的根都扎在田园之中。我们中华民族孕育于山野洞穴,最后都积聚在山村田园,我们中华民族的文化也是源自与农耕之中。我们的祖先从村落走出,又落叶归根与乡野,我们中华民族的农耕文化发端于此,又成长于此,因而乡村也就成为我们民族永远割舍不了的乡愁和文化的渊源。这种始于斯,归于斯的绵绵温情,就像涓涓细流归于大海,树高千丈叶落于根一样,因而它也是我们中华民族文明的起点。 来到古村,也不禁勾起我儿时的回忆,它让我想起了紫阳高桥一个叫西坡的农家院子,那就是我的出生地,也是我小学发蒙的地方。 在一条奔腾咆哮的名叫权河的小河边有一个国营农场,农场对面的山坡上就是我大姨她们的家。 那是一个山区院落,一颗古银杏树高大的树冠遮挡了整个院落,土墙石瓦,居住着六七户任姓同宗的,高高的台阶上还有一个四合院,村边还有一眼被他们叫做河坝的日夜奔涌的泉水,它冬天冒着热气,夏天冰冷清纯,是院子夏天劳作后消暑的冷饮。 村子四周山腰上就是他们为之耕耘不辍的赖以生存的坡地农田,隔着一道深沟的对面的长岭梁,和相距不远的老庄,全部居住着任姓的宗族。 在西坡的山脚下的小河边的观音坝,有一座建于清朝时期的观音庙,在那个年代就成了任姓宗族孩子读书的小学堂。 幼年时母亲去世,童年时我就寄养在我大姨家,三岁那年我就是在这座庙里开始了我的小学发蒙教育的,小学到中学时代每年的寒暑假我们姐弟两几乎都是在我大姨家度过的。 如今我大姨、姨夫均已过世,那颗古银杏树也在上世纪6、70年代困难时期被砍伐变卖了,那伴我童年成长寄托我儿时梦想的老院子,早已人去景非,原来居住在那里的人们或外出打工,或者在退耕还林村组合并中搬迁到山脚下兰草弯的移民安置点了。 童年寄养在我大姨家的那段童年经历和记忆,深深地影响着我,进而深刻地影响着我的人生走向。2013年春节期间我带着在京回家过年的儿子去给我母亲上坟时,只见那条每年寒暑假结束返回时洒满我依依难舍热泪的上山小路,早已被杂草树丛淹没,昔日孩子成群热闹非凡的西坡院子也早已人去声息,只有山岗上那颗老枇杷树的枯萎的躯干还寂静的兀立在山顶之上,山脚下小河边的农场和我小学发蒙的观音庙依然伫立在路边。 如今破损的庙宇,早已废弃无人看管,任由风吹雨打,透过破损的门缝往里张望,昔日庙宇里的柴桌椅已不知去向,破损的屋顶的缝隙里吹进的风声,仿佛让我听到了朗朗的读书声,因曾经作为养路工段的临时驻地,才让这座有着几百年历史的古庙侥幸留存了下来。 古树、古院落、古庙,或在时代的进程中消亡,或早已人去景非,就像我故地重返祭奠我的亡母一样,我的故地行仿佛就是一次对亲人的凭吊和追思。 思绪回到我们寻访的古村,我想每一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份对过去、对故乡、对远去的历史和亲人的的绵绵追思之情,他们不约而同的来到这里,或寻访观光,或凭吊追思,不就都是为追忆和寄托心灵深处那份挥之不去的乡愁吗? 解放后历经破四旧文革等运动和新农村建设,多少古村镇被毁,那些承载中国几千年乡村文化的实物载体就这样,在有破无立的浩劫中,在急功近利的功利驱使下,从此在中国大地上彻底的消失了。如今许多古村落它的历史形态虽然遗存,那些古老的建筑也许侥幸的还矗立在那里,但建筑里边已经找不到任何历史文化的内涵了,因为没有了文化的实物载体,或者没有了文化的继承和传播者,那些残存的古村也因为文化的流失,文化传承者的流失,使得那些残存的古村就像一具木乃伊一样,早已没有了灵魂,因此一些有识之士才发出古村衰落诗不在的哀叹。 因此我们没有必要去查找我们究竟还残存多少古村,我们也可以不去刻意地探寻那些古村的来世今生,也许这些对于我们和每个前往观光的人来说并不重要,但对于那些从这里走出去的村民和年轻人来说,它的意义就不同了。 那些义无反顾从这山村走出去的年轻人,也许有一天他们在他乡或城市里扎下了根,并在那里开始了一种全新的生活,然而如同当今漂泊在城市的北票、南漂们一样,在他们的中间,永远都会有一个深藏在他们的心灵深处的声音在不断的叩问他们自己: 乡关何处? 家在哪里? 我们的根又在哪里? 而今天,那些远离家乡或者迷失在城市的漂泊族们,那些每年春运期间的茫茫大军们,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目的地,而他们义无反顾的奔向目的地的动因,就是那让他们永远割舍不了家乡情,故乡梦得以遂愿。也许他们如同漂泊在水面上的浮萍一样,随波逐流,也不知将要飘向哪里,飘着飘着就找寻不到了自己的源头,这也许就是现代人最大的可悲之处吧! 可喜的是,国家已经发现了保护古村落的重要性,我们探访的庙湾村也入选陕西保护古村名录,然而我们能够保住这些古村的外在形态,但我们能够挽留住逃离这里的人们吗?我们能够找回那早已经流失的文化吗? 保护古村,就是保护我们这个民族曾经的栖息地,就是保护我们的民族文化,也就是给我们每一个中国人留住一份乡愁和一个精神的家园。然而时代的进程,在中国急功近利的社会转型中,我们的古村落如同衰落的传统文化一样,早已经被湮灭在历史的河流之中,使我们每一个中国人如同那些迷失在城市人流之中得北票、南漂们一样,不知根在何处。不知道眼前这座被纳入保护名录即将消失的古村落还能继续保存下来吗?也许我们都无法回答和预测这个问题,然而为了让每个中国人都能留住乡愁,我们也只能在内心里祷告,但愿我们还能在我们的精神世界上找到一个寄托中国人心灵情感的归宿之地,那就是那些依然保留着中国文化印记的山野村落和旷野田园。 枫桥月、灞桥柳,那跨越时空的乡愁,犹如绵绵长丝,将我们中国人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紧紧地联系在一起;相思豆,连丝藕,有了这份乡愁,我们的文化就能得到传承;故乡山,家乡水,有了这份悠悠思乡之情,我们中华民族的血脉才会生生不息,中华民族的悠久文化才能得到传承和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