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史话第十一回石花寨土匪捉肥贾辣子花窗逃命

　　发源于贵州省铜仁市境内的清水江，在流经松桃县城后，仅仅五十多里水路，便进入到了湘、黔边界。这里，又有三个大的苗族山寨，即永绥县两河乡的下石花寨、与之毗邻的松桃县花溪乡上石花寨和水田寨。在这一带山区，属于湘、黔两省交界处的边陲之地，山高林密、道路崎岖，但由于水路交通方便，自古为强人和土匪隐靡、出没的场所。
　　抗战初期，各地官吏抓丁派款，敲诈勒索，迫使许多农民东躲西藏。被抓去当兵的，则多去充当抗战的炮灰，受尽虐待，将当兵视为畏途。在这种情况下，许多人就当了逃兵，他们回来后又去模仿军方铤而走险，集伙上山为匪。在花溪乡上石花寨，有两个较为著名的土匪，一个叫做麻宗申，另一个叫做麻宗金，俩人均系水田寨人、国民党逃兵。他俩在水田寨一带村寨聚众为匪后，经常利用夜色渡过河来，潜入永绥县境内的民乐、铅藏等乡镇的苗、汉村寨抢夺民财，甚至有时候还大白天的来到民乐市场进行抢劫，自称为是捉肥。受其影响，下石花寨的苗族农民龙老巴等人，也纠集本寨及附近寨子的一些青年上山为匪，他们也在黑夜掳抢，白天带队到清水江两岸村寨抢劫杀人，弄得两岸普通百姓，大多倾家荡产、家破人亡。生活在这一带的苗族、汉族群众，一提起上、下石花寨，莫不谈虎色变，不寒而栗。
　　随着国内抗战形势恶化，武汉、宜昌等地，相继成为沦陷区。重庆的国民党临时政府，为了确保重庆的安全和湘川公路沿线运输畅通，下令成立了一个鄂、湘、川、黔边区绥靖公署，由因抗战失败、失去了管辖区的南京宪兵司令谷正伦担任主任。谷正伦主政绥靖公署后，将其直属的国民党江防总队，调驻湘西地区芷江县，在芷江县城建立了绥靖公署指挥总部，主要以清剿湘西土匪为重点。谷正伦又委任国民党一一八师师长郭思演，担任鄂湘川黔边区清剿总指挥。郭思演初将总部设在部队驻地比邻的龙山县城，后嫌此地交通不便，逐改迁至永绥县城。永绥县城东门外，有三个较大的山头，与县城中间地势较高的文昌阁，互为犄角之势。郭思演看中这里悬崖峭壁、地势险要，就将其清剿总部新建在这里。总部建成后，琼楼玉角、戒备森严颇为壮观，山脚下有一条古栈道叫做茶马古道，向左可通往保靖县境内，向右经过县城东门，则穿越新建的西门车站与湘川公路相连。
　　郭思演进驻永绥后，制定了一个剿匪的八字方针，即：剿抚兼施，恩威并重。驻防在永绥县城的部队，则是郭思演为师长的一一八师一团，后改称一一八师城防团。团长向中原籍是永绥县本地人，郭思演便命令他利用永绥原籍的关系，设法通过一些渠道，与境内的各股土匪取得联系，并晓以利害向各股土匪宣称：如果缴械投降，则既往不咎，并确保其生命和财产安全！盘踞在湘川公路沿线以贾辣子、白三等大大小小十四个匪首，大多数都是为生活所迫、被迫上山为匪的，他们闻听可以保住性命和财产，陆续下山向团长向中投诚。重庆军委会接到报告后，要求郭思演将贾辣子、白三等十四名匪首进行集中培训，其余的土匪全部遣返回家不予追究。接到指令后，郭思演在清剿总指挥部附近的城内天王庙，开设了一个匪首训练班，由驻扎在天王庙的一一八师特务连负责训练他们写字、认字，训练班原定一个月结束，后来又延长训练了一个月。
　　在训练期间，这些人闲暇无事，就跑到训练班附近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纳凉休息。匪首白三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发现在指挥部对面的清水江上，各种运送民用物资的商船很多，这些商船大多来自外地，商船人员的防备又非常松懈，甚至许多商船之间还互不认识。他认为有机可趁，便萌发了抢劫商船的念头。趁着训练班午间休息，白三偷偷地溜出了训练班，在县城附近召集了以前的一些部属假扮成清剿人员，来到河对岸的保靖县清水乡码头，抢劫了一户商船的财物。事情发生后，被清剿总部的侦察小组发现，但他们秘而不宣。一周后，郭思演突然接到重庆军委会密令，要他准备将参加训练班的十四人全部关押作重刑犯处理。这些人都是些杀人如麻的惯匪，郭思演故而担心，如果将他们一一捆绑恐怕难以一下子制服，反之还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而训练班的十四个人，均睡在天王庙左侧无房门的一间大房子里，白天训练，晚上则有执勤的管理人员进房查点。郭思演为了不打草惊蛇，便让卫兵们趁匪首们熟睡之时，直接用驳壳枪把他们全部打死。
　　贾凤昌，撮号贾辣子，是永绥县境内土匪中有名的神枪手。他平时杀人如麻，但为人较坦诚、机谨过人。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他立即来了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翻了起来，来不及招呼其他的匪首，独自拼力去推开床边的一个花窗。那花窗是用一尺多厚的十字砖砌成，平时几个人都难以搬开，贾辣子在情急之下，竟然打开了花窗，一跃而出。卫兵们闻声立即开枪射击，密集的子弹霎时射向房中，房内的十三个人均被打死在床上。在枪响之后，贾辣子已经翻过了训练班的围墙，很快地消失在四处漆黑的夜里。天亮后，郭思演下令张贴布告，通知死者家属到天王庙领尸掩埋，结果没有一个人敢去认领，最后由总部派人掩埋了事。匪首被处决后，永绥县城不久就谣言四起，四省边区的各股土匪不服清剿总部的处决，拟替大哥们报仇，准备集结攻打清剿指挥部。永绥县城顿时风起云涌，城内居民感到人人自危，清剿总部日夜加强警戒，以防不测。
　　再说，这贾辣子从天王庙逃脱后，趁着夜色一口气跑出了大约二十里山路，躲进了附近的一户茅屋内。这茅屋主人，猛不然瞧见贾辣子，见是匪首贾辣子，大气不敢出。贾辣子见他不敢声张，便让他去请来了一位苗医（俗称草医）。这位苗医来后，竟然从贾辣子身上取出了六颗子弹，由于子弹都不是打在致命之处，不久贾辣子的身体就康复了。他在那户人家住了一段时间以后，就有人不断地来找他，劝他组织他以前的部属，参加攻打清剿总指挥部，替死者报仇雪恨。贾辣子听了，便对来人说：我们这些人，在外面坏事做多了，是没有好下场的！予以拒绝。给贾辣子治伤的那个苗医，平时因为行医与宋子友有过交往，他看见贾辣子有心悔改，便带着他去找宋子友求情。贾辣子向宋子友，陈述了投诚及逃跑经过说：在清剿总部处置他们的前一天，特务连周连长训话时说，明天早晨六点，师长郭思演要对大家训话，要求大家当晚一定要睡好。后又单独找到我说，担心连部的闹钟走不准，让拿两块金表给他去校对时间。这些话，引起了我的疑心，但不敢对其他的人说，担心惹出造谣惑众的大罪来。不过，自己则是心想大祸临头了，通宵不敢睡着。凌晨三点时，我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便不顾一切拼力推开了床边的花窗跳了出去。后来有人来找我参加攻打清剿总部，我说总指挥部地势非常险要，后面是悬崖峭壁，还有一条小河隔着，县城内外又驻有总部的许多驻军，如果贸然与政府作对，那不是只有白白送死。突然遭到清剿总部的处置，肯定是我们中间有人又做了坏事，才遭到这样的下场。我想自己是真心实意投诚自新的，是清白的，也不怕别人说闲话。
　　恰好这时，国民党政府委员柏文蔚来到永绥县城检查清剿工作，并在县城居住疗养。宋子友利用熟人关系拜见了柏文蔚，并为贾辣子求情。柏文蔚是国民党政府中比较开明的人士，认为贾辣子既然早已决心洗手不干恶事了，应该属于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以免罪之类，便为贾辣子作了担保。两日后，贾辣子拿着柏盖了私章的条子，来到清剿总部军法处，办理了自新登记手续。郭思演知道了事情的原委后，怒不可遏，将周连长撤职查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