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散记2从安西到北庭

　　美丽的吉木萨尔
　　与焉耆作别之前，在博斯腾湖品尝了乔尔泰（冷水鱼），当晚即乘绿皮火车况且况且赶回乌鲁木齐。西域之行已近尾声，数人相商，决定自送四两。翌日一早，租车长驱吉木萨尔。从地理位置上讲，它已冲破了南疆的概念，闯入天山北麓东端、准噶尔盆地之东南缘了。吉木萨尔东临奇台，西接阜康，北越卡拉麦里岭与富蕴相连，南以博格达峰为分水岭同吐鲁番、乌鲁木齐为界。它蒙元时有个很搞怪的名字，曰别失八里。让我耿耿于怀的车师古道，就是连接吐鲁番与吉木萨尔之间的天山古道，凿于汉，盛于唐。冥冥中有那一天，我也黄昏饮马交河，然后循车师古道翻越天山，从安西到北庭！
　　北庭西大寺遗址
　　北庭都护府遗址西邻有西大寺，为高昌回鹘之皇家佛寺，专事王室成员供养佛像。西大寺经唐至元，随1275年高昌王东迁而衰落，14世纪毁于伊斯兰圣战。佛寺残迹平面呈长方形，南北长70。5米，东西宽43。8米。地面以上为土坯砌筑，以下则为夯土台基。整个建筑分南北两部分，南面为残高不及半米的庭院、配殿、僧舍、库房等；北面为正殿，四周多筑洞窟，两部分连为整体。佛寺遗址为原址保护，貌似跟咱河南博物院同病，有点漏雨，故随处可见白色塑料布和各色塑料盆子，但逢雨季，滴答悦耳。
　　北庭西大寺遗址洞窟残迹
　　西大寺东面有上七下八的洞窟痕迹，乍看去貌似烧砖的窑口。据说窟内有高昌回鹘时期的壁画残迹，可惜无缘得见。偶见交脚菩萨，残败得只剩下一双交脚了。
　　北庭西大寺遗址佛殿残迹
　　西大寺南部尚可见成组的泥塑佛像，貌似一座模拟的讲经堂，可想见佛像的背后应有绚丽的本生壁画。可惜佛殿塌毁了，壁画剥落了，佛像残损不堪且俱无首。
　　北庭西大寺遗址《王者出行图》壁画残迹
　　西大寺唯一可见的半铺壁画《王者出行图》残迹，相当抢眼地现身于西壁上方。远远望去，精致得貌似一枚邮票，方寸间展现了国王率众骑士行进于山间草地。自带光环的铠装王者，花冠束发，耳饰垂肩，交脚横骑白象。众武士或持弓，或按剑，或双手高擎长伞、旌旗，前呼后拥。那个气势和气场，那份生动与传神，让我联想起巩县石窟寺的北魏浮雕《帝后礼佛图》，堪称惊艳。未能自送四两的学友们，无不大呼遗憾。
　　西大寺贴金供养人像残迹。翻拍于遗址展示中心
　　西大寺壁画残迹。翻拍于遗址展示中心
　　西大寺壁画残迹。翻拍于遗址展示中心
　　西大寺壁画残迹。翻拍于遗址展示中心
　　西大寺壁画残迹。翻拍于遗址展示中心
　　西大寺的壁画残迹精美到爆，但却只是吉光片羽。富丽堂皇的贴金供养人像，因暂不具备保护条件，复回填于地下。现存这些亦都护（高昌国王）及长史、公主像，匆匆之间，只能在展厅图片里欣赏他们安详、曼妙的身影了。
　　北庭都护府故城遗址自治区重点文物保护碑
　　西域之统一，始于张骞，成于郑吉。公元前60年，西域都护府置于乌垒城（今轮台），《汉书郑吉传》说汉之号令班西域矣。702年，唐在庭州置北庭都护府（今吉木萨尔以北破城子），管理西突厥故地。随后升大都护府，辖伊、西、庭三州，与安西都护府分治天山南北，管辖东起伊吾、西至咸海、北抵额尔齐斯河至巴尔喀什湖一线，受其节制的军队愈十万众。再后设节度使，统瀚海、天山、伊吾三军。755年安史之乱，唐廷无力西顾，北庭都护府孤悬塞外35年，791年为吐蕃攻陷，存续89年。随后数百年，先后为回鹘、葛逻禄占领。有文字记载的北庭历史，到此似乎突然凝固了。
　　北庭都护府外城西墙遗址
　　北庭都护府外城西墙遗址
　　古有占北庭要塞，得北疆沃野之说。北庭都护府地处吉木萨尔以北的冲积平原上，东西两侧为河坝。城池布局仿唐长安城，分内外二城。城池为不规则长方形，内城为全城中心，多官署，城墙周长3003米。外城规模较大，城墙周长4596米。北部有低矮的羊马城，内外城墙都有马面、敌楼、角楼和城门。外城北门还有瓮城，城外有天然河环绕为护城河。城墙为黄土夯筑，残高五六米，宽七八米，但所有建筑俱荡然无存。
　　北庭故城出土的唐代云纹建筑构件
　　北庭故城出土的唐代龙首建筑构件
　　时光匆匆，转眼又是千年。1772年，纪晓岚流放至此，考察确认此即北庭都护府。他在《阅微草堂笔记》里说，故城不知何时毁于大火，但各类建筑依稀尚存，铜佛、石佛、铁钟等随处可见。百余年前，经斯坦因、大谷光瑞等西方探险队盗掘，故城空余残垣断壁。从其随后出土的唐金满县残碑、蒲夷州之印、铜镜和石狮及建筑构件，犹可想见当日之辉煌。面对废墟，我想起了阿史那献，这位首镇北庭的突厥将领，赫赫战功，终老长安；想起了封常清，这位功勋盖世的继任者，竟为监军边令诚诬杀，饮药前还不忘上书玄宗提防安禄山，全军将士无不为之痛涕唉唉，历史留给我们的，就是这样的诸多不完美、不完整。
　　〔附注〕此次周游西域列国告一段落，从高昌到龟兹，再到焉耆，走过了准噶尔、吐鲁番、塔里木和焉耆四大盆地，打卡西域所有六处世界文化遗产高昌故城、交河故城、苏巴什佛寺、克孜尔千佛洞、克孜尔尕哈烽燧和北庭故城，可谓收获颇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