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和远方的故事》之九: 从哈达铺到腊子口虽然只有一个小时的车程,但由于处于不同的地质结构带,地形地貌复杂多变。当我们的车行驶在宕昌境内时,由于这里地处西秦岭、青藏高原、黄土高原交汇的复杂构造带,映入我们眼帘的是山峦起伏、沟壑纵横的黄土梁峁,在夕阳的照耀下,雄浑之中又带着几分苍凉和荒凉。 拍摄于哈达铺到腊子口途中 当我们的车过了腊子口隧道,进入迭部县境内,景色突然大变:远处的雪峰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银光,冰斗、角峰、悬崖耸立,雄奇的山峰、幽奥的峡谷、茂密的森林、丰富的河溪,还有山脚下的藏民村庄,构成了秀美壮丽的自然和人文景观。 随车的当地司机告诉我们:迭部位于青藏高原东部边缘,雪山那边的海拔在3700米以上,至今还保存着古代山谷冰川侵蚀地貌,景色非常迷人,自驾到这里来旅游的人非常多。 拍摄于哈达铺到腊子口途中 很快,我们到了腊子口战役纪念馆,免费参观。可能已经接近闭馆时间,整个纪念馆就我与杨董两人。在一种非常安详沉静的氛围中,我们的思绪随着纪念馆中丰富的图片和实物,进入到了70多年前那场英勇的远征和那次决定红军命运的战役: 拍摄于哈达铺到腊子口途中 上个世纪20年代末,年轻的中国共产党人在国民党的屠刀之下懂得了武装关键斗争的重要性,连续发动南昌起义、秋收起义、广州起义等,建立起了中国工农红军,并在江西、福建一带建立起了中央革命根据地。 但是,在国民党的五次重兵围剿之下,中央革命根据地形势危急。1934年10月初,国民党军向中央苏区的中心区域进攻,迅速占领了兴国、宁都、石城一线,红军被迫退出苏区,于1934年10月17日,在于都南渡贡水,开始了举世闻名的长征。 拍摄于哈达铺到腊子口途中 随后,中央红军血战湘江、抢渡乌江、占领遵义、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翻越终年积雪的夹金山,一路风霜血雨,殊死拼杀,于1935年6月12日,其先头部队在达维与从四川北上的红四方面军先头部队胜利会师。 纪念馆里,腊子口战役的故事就是从这里逐渐进入高潮的: 按说,中央红军与红四方面军汇合后,应该是件好事,使集结在这个地区的红军兵力达到十多万人,这样一支武装力量使国民党军奈何不了。但是,谁也没想到,此时红军内部却发生了分裂。 那是1935年9月10日。毛泽东在一九六零年对埃德加斯诺说,那是我一生中最黑暗的时刻,是关系到党的命运的千钧一发的时刻。 毛泽东与斯诺在天安门城楼 1935年6月25日,毛泽东带着自己的同伴在两河口镇等待四方面军首领张国焘的到来。 那个曾经到两河口实地采访的美国老头在他的书中是这样描写毛泽东和张国焘这样会师的: 俯瞰两河口镇 6月25日上午仍在下雨。毛一直在等待,直到有消息说,张国焘就要到了。于是毛和他的一行便前往离镇约三里多路的一个叫作抚边的村庄。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两支主要的共产党军队及其领导人第一次会师。五年来,张一直率领第四方面军在作战,建立了一系列根据地。毛自一九二七年以来,除博古和李德让他靠边站的一段时期外,也同样地一直在战斗。 大雨倾盆而下。毛在路边的油布帐篷下等待着。下午五时左右,张国焘骑着一匹白色骏马,在十来名骑兵的护卫下,踏着泥路,溅着泥水过来了。毛及其一行走出暗褐色的帐篷,迎上前去。一会儿,马队便来到了跟前。张身材魁梧,面色与毛久经风霜的脸色比较起来显得白净,他翻身下马,和走上前去的毛拥抱。 毛泽东与张国涛在陕北 红军欢呼起来。数千群众欢呼起来。两人登上讲台,制服上滴着雨水。毛致欢迎词。张作答词。接着两人肩并肩一起走进城里,在喇嘛寺里举行了宴会。 一切庆祝的表面排场都有了旗帜、标语,大碗热气腾腾的鸡和肉,大堆的饭和菜大锅的汤和大罐的酒,还有当地酿造的类似贵州名酒茅台的烈性白酒。 但是骨子里而且就在浅浅的表皮下流淌着另外一股潮流:怨恨,敌意,猜疑。 中央红军和四方面军汇合后,中央召开了两河口会议,当时张国焘自恃兵多,想掌握中央领导权。大家都不十分愉快。 7月1日,两河口会议后过了几天,毛泽东率领部队抵达毛儿盖地区。中央在此召开了会议,组成了由毛泽东指挥的右路军和张国焘指挥的左路军。而复杂就复杂在毛泽东指挥的右路军大部是由张国焘的亲信陈昌浩掌控,而跟随毛从中央苏区出来的部队大部却编入了由张国焘指挥的左路军。 毛泽东在毛儿盖住过的房子。 右路军穿过草地、到达巴西和班佑时,张国焘直接控制下的左路军正在向西南约四十英里的阿坝一带移动,同右路军所走的路线平行。 9月3日,张国焘拍电报给右路军,说他在阿坝被阻,无法继续北上。他建议部队南下。张国焘的电报触发了长征中最严重的政治危机。这一场危机再次使红军面临灾难,它的政治影响延续了多年。 哈里森索尔兹伯里在他的书中写道:张的电报在毛一派人中引起了恐慌,人们认为这是张的一个计谋,企图推翻毛儿盖决议,并将共产党的全部力量置于他的控制定下。毛召开了中央委员会会议(所有的中央委员都同意他的观点),发报给张,要求他继续北上,并服从中央委员会的决定,电报一个接着一个。杨尚昆记得,在一份电报里,中央委员会提出派人支援张,帮助他渡河。 9月9日上午,张国焘给右路军指挥部的陈昌浩发了一份密码电报。电文本应由陈昌浩本人亲自译出,但他正在一个政治会议上发言,结果,电报由一名译电员译出并交给了参谋长叶剑英。 毛泽东与叶剑英在延安 电报似乎很紧急,所以叶剑英就看了一眼。电报的主要内容是命令右路军改变方向,重新穿过草地,和四方面军会合后召开一次会议消除分歧。 叶剑英借口上厕所,来到一二百米开外的毛泽东的办公室,把电报交给了毛,毛抄录了电报。 叶回到指挥部。陈昌浩还在台上讲话,会议仍在进行。叶机灵地把电报交给了陈昌浩的秘书。 根据彭德怀的回忆,他在听说这份电报之前就曾敦促毛采取预防措施。毛的部队早巳分散。第一军团距此有两天的路程。附近还有张的两个军。‘如果四方面军要缴我们的械,我们该怎么办呢?’彭问。他敦促毛‘抓住一些人质,以防止出现红军部队自相残杀的不幸局面。’毛拒绝了这个意见。空气里充满了火药味。 9月9日下午,大约是应陈昌浩的要求,毛和陈见面了。陈向毛泽东转告了张国焘的命令。杨尚昆认为,毛竭力设法争取陈昌浩赞同他的主张。但是,杨说,陈‘对张唯命是从,毛根本劝不动他’。 建国后的陈昌浩 于是,毛对陈说,假如部队要改变路线他必须和中央委员会政治局的同事们商量。陈昌浩同意了。彭认为,这只是毛为了摆脱指挥部和陈的势力范围而使的一计。 毛泽东火速赶到巴西附近第三军团所在地牙弄。常委紧急会议决定不改变方向,并且又给张国焘发了一份电报,要求他坚持执行中央委员会通过的原定计划,前来和他们会合。 会上还议论了各部队的力量对比,张占有很大优势,毛及其同事们认为,张很可能强迫他们服从他的意志。 刻不容缓。第三军团受命于凌晨二时出发。为了给即将进行的活动打掩护,派叶剑英去通知陈昌浩,如果部队要回头再过草地,需要准备更多的粮食。已动员整个部队在10日天亮就去地里割青棵。陈没有表示反对。 这时,陈昌浩已发现毛的人逃走了。他先打了几个电话,然后拿着听筒回头看了看徐向前司令,说:‘出了一件怪事,一方面军开拔了。我们是不是派部队追上去?’ 徐向前回答说:‘你见过有红军打红军的吗?’他的话就是这么说的。不能打。换了陈昌浩,也许是另一种回答。 徐向前 毛的行动使张国焘勃然大怒。他把部队拉回阿坝,根本不提要释放毛的部下。他在阿坝那所大藏庙里召开了一次群众大会,大会的口号是:反对毛周张(洛甫)博北逃。张号召红军干部批判毛,并要朱德表态,被朱德拒绝。 张国焘南下了;毛泽东则北上。而北上的毛泽东和他的队伍却被天堑腊子口挡住了去路! 腊子口山口窄得出奇,两侧的山崖近在咫尺。似乎都是悬崖峭壁。右边的一整块峭壁,几乎拔地而起,高达一千英尺。人是爬不上去的,其至连山羊也无处插足,只有鸟儿才能找到立足之地。山口宽一百英尺,然而到了咽喉处,就只有十二英尺了。过了山口又有一处断崖,如果上面没有机关枪对着你,也许可以攀登。 我们乘车很快从这里通过天险腊子口,公路下边就是腊子河 小得连鳟鱼都容纳不下的腊子河就在这峭壁下流过。小路尽头是一座打进峭壁的两根树干架成的三英尺宽的小桥,过了小桥沿峭壁而行,又走上用长铁钉固定在岩石上的高悬的窄道。国民党在那里修了碉堡,只要有人企图过桥进入隘路,就会遇到倾盆大雨似的猛烈射击。如果有哪个疯子想爬上峭壁,那么他一抬头就会看到枪口正对着他的脑袋。 腊子口战役纪念馆的资料显示:中央红军越过草地后,蒋介石非常惊慌,急令国民党新编第十四师鲁大昌部扼守岷县及腊子口,令第三军王均部第十二师守岷县,并令胡宗南回甘肃堵截。接到命令后,鲁大昌部在腊子口修建了坚固的防御工事,布置了密集的火力网,囤积了大批粮食和弹药,意图长期固守。 腊子口上的碉堡 1935年9月16日凌晨,红军先头部队红四团向腊子口开进,随即向敌军展开了进攻。 政委杨成武把战士们集合起来说:我们定要拿下腊子口。要是拿不下,就得重回草地去! 从晚上九时开始,红四团这个在长征途中几乎是百战百胜的先锋团趁着夜色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进攻,但是都失败了。 此时的毛泽东更是十分焦虑,他的指挥所设在离山口三百码的地方,通宵指挥着战斗。俘虏告诉他,国民党增援部队已经上路。形势越来越令人担忧。不打下腊子口,则北进的队伍只有回头。 怎么办? 半夜时分,毛泽东命令停止正面进攻,把一些会爬山的战士集中起来,命令他们从后面爬上最陡的悬崖,然后居高临下消灭国民党守军。 大约二十至六十名战士十二人是苗族或其他少数民族的战士在浓重的夜色里集合在一起。他们只携带手榴弹和铁器匕首和短刀。没有登山工具,他们把皮带、绑腿和绳子连结在一起,抓着它攀登危险的岩山。这些山里人悄悄地爬上去,很快就从忧心忡忡的指挥员的视线中消失了。 天快亮了,国民党增援部队眼看就要开到,指挥员们开始觉得大势已去。正在这时,山谷中响起了阵阵爆炸声。原来是那些山里人登上了国民党守军背后的山峰,正往下甩手榴弹呢。不出几分钟,国民党士兵乱了阵脚,纷纷滚下山坡,溃窜逃命。四团剩下的兵力都冲进了敌人阵地,一阵砍杀,天险腊子口被攻占了。 在纪念馆里,我们看到对一个叫云贵川的苗族小战士的记载:他用一根带铁钩的竹竿,勾住悬崖缝隙,顺着竹竿最先爬了上去,将接好的绑腿,缠在树干上放下来,后来的战士拉着绑腿一个接一个地全部上去。红军战士爬上悬崖后,在天亮前到达攻击位置,从天而降出现在敌人阵地侧面,并向山下的部队发出总攻信号。 攻打腊子口的指挥员、后来成为共和国开国将军的杨成武在回忆录中也有关于云贵川的描写:那个小战士只有十六七岁,中等身材,眉棱、颧骨很高,脸带褐黑色,眼大而有神因为他入伍时没有名字,战友们就给他起了个名字叫‘云贵川’ 这名战士后来怎么样了?他是活着还是牺牲了?纪念馆里没有记载,这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彭德怀第二天经过腊子口时,连声感叹:不知昨天我第一军团这些英雄怎样爬上这些悬崖峭壁,投掷手榴弹的。50米一段的崖路上,手榴弹的弹片铺满一层,有的地方还厚厚地堆了起来。 聂荣臻元帅在回忆中说,腊子口打不开,我军往南不好回,往北又出不去,无论军事上政治上,都会处于进退失据的境地。现在好了,腊子口一打开,全盘都活了。 部队很快通过了腊子口。他们再也不用返回草地了,再也不用拣从别人的粪便中冲洗出来的麦粒和玉米粒来充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