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岁教子

　　公社缝纫组有个妇女叫王梅，她的丈夫李华在县城工作，家里还有一个宝贝儿子叫小林。
　　王梅二十五岁和李华结婚，三十岁才得了这个独生儿。王梅喜欢儿子，赛过珍珠宝贝心头肉。捧高了怕跌了，放低了怕渍了。小林有时调皮哭了，她觉得孩子的哭相比别人家孩子好看。
　　小林七岁上学，今年十一岁了，交了五年学费，至今还是念的小学第四册。尽管儿子五年留三回级，在王梅看来，孩子还是大有进步。这个进步应归功自己在教育孩子上能动脑筋，会想点子。
　　要问王梅教子有什么好点子？说出来你莫见笑，那就是她从单位实行奖金制度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对孩子也要颁发家庭奖金。比如做对一题算术，奖五分钱；默写一篇课文，奖两角钱；一次作业得了满分，奖三角钱。
　　自从王梅实行了家庭奖金，还真灵呐，试行没几天，小林的成绩就象坐电梯，滋滋上去了，一连好几次数学作业，都是一百分。王梅看到孩子得了满分，嘴笑成了豌豆角，心里甜滋滋的。
　　有一天，王梅一下班，急急忙忙奔到家，为儿子烧中饭。她淘米、洗菜、锅上锅下忙得不亦乐乎。正忙着，宝贝儿子小林回来了。你看他，脖子上甩着水壶，两手捧着书包当方向盘，进门就说：咔嗤！直升飞机降落了。
　　王梅一见，忙说：哎唷我的心肝宝贝，你回来啦？嗯，妈妈，快！干什么？给奖金哪！你看，一根油条两只饼，作业又是第一名。啊！我的能干乖乖，又是一百分哪，快给妈看看。王梅接过小林作业一看，题题打的都是红勾勾，禁不住一把抱住儿子乖乖长、乖乖短’地亲起来，亲了一阵，赶忙掏口袋，不巧，身边只有两角五分，不足三角。
　　她又进房翻箱倒柜找了一气，也没找到，只得对儿子说：妈妈只剩两角五分，欠你五分下回补。不行，要补就得马上补，时间长了不算数。说着就闹开了。王梅见儿子一闹，慌了，赶紧把门关上，打开箱子拿出一张十元：喏，妈妈给你奖金！好，有了奖金，就有了棒冰。小林一把抢过钱，往裤子口袋里一塞，得意地说：你敢不给钱？不给钱下回就不替你念书了。往后啊，给多少钱，就上多少钟头学。说完，又跳又蹦地上街买棒冰去了。
　　这天中午，小林爸爸李华回来了。王梅一见李华，喜上加喜，没等丈夫坐定，就笑呵呵地把小林的作业本塞到李华手里：你先看看儿子作业。哦，得了个一百分！何止一个一百分哪你再翻翻，好几个哪！提高得这么快啊！一个月前我在家，老师还说他成绩太差。
　　一下子变化这么大啊！嘿嘿，钱，有它万事通。你不在家，我想了个家庭奖金’的好办法，那真是你思想工作千万遍，不如我奖金一兑现。小林的成绩滋滋地上去了，可见得家教也要搞刺激啊！王梅越说越得意，李华听着听着，眉宇间拧起了大疙瘩：怎么，你用钞票去刺激孩子学习？不是钞票，是奖金。
　　现在哪行哪业不靠奖金这把金钥匙呀，我说你这个当干部的，脑袋瓜子也该开化开化。孩子妈呀，我长年在外，家里教育孩子的担子全在你身上，你可不能光顾疼孩子，要注意把他往正路上引啊！哎唷，嘴皮子一碰，大道理，直送。路子正不正，这作业簿子是个好验证。我问你，没有奖金，孩子的作业能题题对吗？没有题题对，老师就画勾勾打一百分啦？李华听了，不作声了。
　　一歇工夫，只见小林噘着嘴回来了，王梅跟他要找下的九元七角钱，他牙缝不开。急得王梅去翻他的口袋，一看口袋底是个大窟洞，料到钱八成被他掉了。你看那个王梅吧！想打，手扬到半空又缩回来；不打吧，十块钱撂下水响都不响。
　　她脸上就像个调色盘，懊恼、悔恨、痛心、不忍，统统在她脸上反应出来。最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小子，十元钱够你妈妈加半个月的班哪这时李华却不以为然地说：有了一百分，十元钱有啥大不了？孩子妈，你快把小黑板拿来。拿小黑板干什么？出几道数学题考考他，考对了，我再奖给十元钱。看你说的，你的我的不全都一样！不，不一样。
　　能寻求个教育孩子的好方法，我看花十元钱也值得。王梅心想：刚才还在说大道理，现在转得这么快吵？她不解地拿出小黑板。李华把小林作业本上做过的题目抄了两题，喊：小林，来做。这一喊，小林倒退三尺，蹲在墙根一动也不动。
　　王梅连忙来哄：乖乖，快做，做出来让你爸爸也高兴高兴！说完，连推带拖，把小林拖到小黑板前。小林手拿粉笔，左看看，右看看，手伸几次，写不下去一个字，头上急得豆大汗珠直滚。
　　一旁王梅急死了，就说：你看看，把我乖乖吓成这样，歇一会再做吧。不，让他现在就做。我把题目抄下来，带到学校保证做得出来。李华不答应。王梅见他们父子俩相持不下，便想了个折衷办法：好吧，你爸爸出的题目太深，让妈妈来出吧。好，我要妈妈出题。
　　妈妈，你一出我保证做得出来。李华也点头同意了。王梅出题目了：乖乖，现在正搞人口普查，你就替妈妈算算年龄吧。妈妈是1943年出生的，到今年1982年，你算算妈妈多大岁数？小林想了想，在黑板上写：194319823925。
　　写好后，小林说：妈妈，你今年三千九百二十五岁。啊？乖乖，你再多想想，重算，重算！李华在一旁风趣地说：能想出家庭奖金’这个绝点子，就够格尊你千岁’了，看来你比千年不死的老龟年龄还大三倍呢。呸，不要你说风凉话！小林，你想想，到底是加还是减？经她这么一提示，小林醒悟了，他连忙把原题擦了，重新写上1943192815。
　　而后一拍大腿：妈妈，这回算对了，你今年15岁。15岁？！你今年几岁呀？11岁。乖乖，我儿子能干呢，这么说你妈妈四岁就生你了。王梅哭笑不得，一气之下，一屁股坐在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李华板着睑，说：小林，我刚才出的两道数学题目，就是你作业本上的。
　　你能得一百分，为什么抄上黑板就做不出来啦？是不是抄别人的？小林啷着嘴不回话。李华又说：要想做个好少年，先要做个诚实的孩子，要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有缺点改了就好，懂吗？经过再三引导，小林终于吞吞吐吐说出了得满分的奥秘：原来，他每次作业都是抄班上王兢同学的，他把得的奖金与王兢四六分成。一角钱王兢得六分，小林得四分。
　　家庭奖金导致四六分成，无情的现实像一根重棒打得王梅头晕目眩。她气得甩了小林一巴掌，又拎住他的耳朵，往墙上撞。李华见了，忙上前拦阻说：孩子妈，巴掌打不出一百分来啊！你一会儿发奖金、塞钞票；一会儿又打巴掌、又撞墙。
　　这能教育好孩子吗？今天孩子丢了钱，出了笑话，这都是你这个‘家庭奖金’酿成的，这个苦果的滋味你尝到了吧！怎么样啊？王梅伤心了。她手捂心口，嘴里喃喃地说：唉，丢了十元钱，买了个大洋相，今天丑出足了，问题也暴露了。
　　李华说：不要过于伤心，十元钱掉在场上，刚才被我拾了。请‘千岁’过目。说完，呈上十元钱。王梅忍不住扑嗤一笑。她这笑，不知是因为找到钱欢喜笑的，还是看到了教子的正路子高兴笑的；也不知是被丈夫的趣话逗笑的，还是自我解嘲笑的。这个问题，只有王梅才知道。故事头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