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蕉谈书法选帖及临摹

　　对于书法学习，白蕉首先提出了学习志向的问题。他说凡是求一种学问，必须取法乎上。他主张追源溯流的学习方法。认为欧、虞、褚、薛四家皆从王字出，那就要与欧、虞、褚、薛成为同学才好，否则就是没有志气的表现。从这里我们可以窥见白蕉为何一生只钟情二王并很早就直入晋人奥堂的重要原因。他说：应当从楷法入手，学楷书应从隋唐人入手。因为隋人的楷书已有定形，唐人写字是讲法则的，有规矩准绳可循。其次，对于选帖，白蕉也有自己独到的观点和见解。
　　智永千字文
　　欧阳询九成宫
　　虞世南孔子庙堂碑
　　褚遂良雁塔圣教序
　　（一）关于选帖第一，他首先强调选择碑帖的重要意义：选帖这一件事真好比婚姻一样，是件终身大事，选择对方应该自己有主意。第二，不拘成法，殊途同归。从各家不同的碑帖入手，就如一个人要去某地，可以有不同的方法，最后都可以到达目的地。学习书法也是同样的道理。我们看白蕉所选择的学书路径，比较其他同时代的人确为独辟蹊径、迥出时人。另外他反复强调选帖要从自己的兴趣、性情出发。医家谓人之所嗜，往往即其体内所缺乏者。我谓学艺所师，即其个性所相近者。别人给你的只能是建议，最后要自己拿主意。因此对如何选择碑帖，要根据自己的意愿，特别要结合自己的喜好、性情与笔性，来决定学习的方向。而切防看见一种帖就去学，等于初与一个女子接触就爱上，欲定白头之约。将来难保，其危险正同。
　　这也正是白蕉在艺术追求上完全关注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不为外界外人干扰，表现了一种超乎常人的定力。关于这一点他与沈尹默有着明显的分歧。沈尹默与白蕉都主张由唐人入手，但在具体选择上沈尹默却明确提出不要学欧、虞两人，而白蕉却偏偏学的是欧、虞两家。沈尹默主张选择体势平正、笔画匀长的字帖作为入门的临本，而欧、虞两家难度过高，体势笔画欠平正匀长不宜初学。而白蕉认为唐代楷书四大家中，除了薛稷流传的拓本少，笔力也不及其他三家，故不宜学之外，其他人皆可。即使是当时很多人反对学的颜真卿、柳公权，在他看来都可以学，并没有任何成见。从这里反映出沈尹默重法而白蕉重性的不同学书观点，体现了白蕉思想中不拘成法与特立独行的一面。
　　（二）关于学习方法。选准临本后，对于具体的临摹方法，白蕉提出了自己的学书体会。首先他明确地提出学书三段论。：学书有三阶段。昔年予尝言：学书始欲像，终欲不像；始欲无我，终欲有我此初段工夫。至中段工夫，可泛涉心喜之各代或渊源相近之各家碑帖。终段工夫；我既有宗主，守定家法，又出入各家，如此写之不休，到熟极处，忽然悟门大开，层层透入，洞见古人精奥。
　　1。针对第一阶段的学习，白蕉的态度非常明确，就是要临得像。有资料记载他临写的虞世南《汝南公主墓志铭》和欧阳询《九成宫醴泉铭》，对着阳光可与字帖重合，可见他对准确临摹所下的功夫。对于怎样临得像，他特别推崇传统的学习方法：在初学时从执笔开始，循序渐进，描红、填黑、映格、脱格，到最后才是临写。这个办法很切实际，安排也很科学的。
　　2。翻检民国碑学或帖学大家的临摹方法，绝大部分的书家都认可这种传统的习书方法。然而也有不少人提出反对意见。如沈尹默就不主张描摹，更反对九宫格等机械方法，认为会阻碍个人创造性的发挥。而白蕉在他的书论里三番五次地提到双钩、描红、九宫格、米字格等习字的方法。他认为描红、填黑是极为科学的训练方法。这些传统方法，在现代人看来好像落后，白蕉却坚持用这种笨办法，他对晋人不管是形态还是韵致的精准把握肯定与用这种笨办法下的功夫是分不开的。从最后的学习效果看，白蕉崇尚的描红、填黑等方法好像丝毫没有影响其个人创造性的发挥，影响其自运能力的自由发展。白蕉的这种客观临摹的方法特别接近当今书法学习中精准临摹的要求，对我们当前的书法学习也有着很强的指导意义。
　　3。另外，白蕉认为临帖不仅要临得像，更要注重得神，摸透其特点、脾气、气味，一定要临得神气活现。强调读帖才能求神似，读帖不仅要看用笔、结构与章法，更要读其神韵，以达到心手双畅的境界。他说：临帖很类乎一个演员，光是扮相像是不够的。一定要能够进入剧中人的内心世界，然后能够演活角色，成为好戏。临帖必须下足读帖的功夫，然后才能够真正临好字。
　　4。除了像外，白蕉还特别注重在背上下功夫。背的目的是为了应用，只有会用了才能说是真正掌握，白蕉这种活学活用的习惯也是他成功的一大秘诀。白蕉深谙古人入古出新的道理，这也是他既能得晋人笔法又能得晋人神韵的重要原因。除了以上三点注重外，白蕉还指出了学习中的注意事项。即三定（定师、定时、定数）和画要写生，字要写死的要求，可将其分解为：第一，要专一；第二，要坚持；第三，要下死功夫。对于具体的如执笔、运笔、用笔、结构、章法、墨法、工具等技巧的见解和说明，白蕉则吸收了同时代如沈尹默、邓散木、俞建华等人的观点，同时又有很多自己的真知灼见。总之，白蕉对法的把握，体现了高目标、严要求、重科学、讲效用、会变通的特点，兼收并蓄、为我所用，为他完成学书的第一阶段打下了扎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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