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日子

　　我们寻找着青春却错过了彼此，这是写在一本书扉页上的话。
　　记得周华健唱过一首《生病的幸福》，当时听着只是感觉到这个人的心态真的很好，好到让人找不到盲点，所以生病日子里的故事也许更耐人寻味吧。
　　当亦良睁开眼时，眼睛痛的只想掉泪，是谁这么可恶将窗帘拉到一点不剩，全部都是白色的阳光，刺痛了所有敏感的神经更刺痛了亦良的心，因为眼前的阳光里有小词的脸在晃动，遥不可及的放在那里。想挣扎着起身，伸手去抓住那个不知是谁幻化出来的画面，但却累到虚脱丝毫没有力气。
　　看着亦良痛苦的表情，一次次无力的紧闭着双眼，而自己的眼泪掉的了无痕迹，如此疼痛。真的很想很想替亦良生病，很想抱着她让她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但是不能。不能走开，不能皱眉，只能轻轻的拉上窗帘，让亦良清醒过来。
　　过了好久，再也感觉不到灼热和疼痛时，亦良睁开了有些迷离的眼，才发现傍晚的安静已经到来。睁开眼仍是那张脸，怎么看都没有消散，不由自主的起身，慢慢的向前靠近，那么熟悉的笑一如从前。愣了好久，擦着眼泪把头埋进了被子里，不肯再出来，任小词怎么拉都被抗拒着。
　　既然你不愿见我，我走便是，何必如此呢？亦良听着紧紧咬着上唇没有回答，眼泪都忘掉擦，身子更是缩成一团，把脸转向了墙面。你不想让人看到你的病颜，不看便是。我就坐在这儿看着夕阳听你的呼吸。亦良虽然没有说话，但默许了小词的话，于是很自觉地向里挪了挪身子。如果亦良就这样死掉，悄无声息，请小词不要难过。
　　如果亦良就这样死掉了，你会怎样呢小词？其实亦良想过很多结局，但没有一个是亦良想要的，所以给小鱼个任务，在亦良走后找到你，守着你，不离不弃一直走下去。亦良虽然笑着说，但小词听着，却不由得鼻子酸酸的，眼睛已经湿润，于是小词努力抬起头，望着上面让眼泪不要流下来。这是多年前自己教给爱掉眼泪亦良的方法，如今自己也要用这种方法真的有种酸涩。如果亦良就这样死掉了，亦良会不会有遗憾呢？会，没有人回答，小词也知道。因为这个世界因为有亦良才有了小词存在的理由和价值。虽然没有听到小词的回答，但亦良隔着空间也可以清晰的数出他的心跳和心里的话。
　　不知为什么，亦良开始生病。病的昏天暗地，不分时间，像一直住在冬天里的树，总是昏昏沉沉，很少有清醒的时候，睡意不浓，但稍微走几步路便会又喘又咳，半夜不止一次的发烧。很多颜色的药丸都吃过，但效果不佳，最后只是躺着静静的等待着什么。无论小词走到那里，只要知道亦良生病，都能想象得出亦良的样子，但这次怎么也不能很安心的走。
　　前段日子青城下了大雪，但第二天就融化了，根本没有留给人们好好看他的时间。没关系，等到下次，我一定在你身边，陪你去看雪。亦良笑着，声音沙哑，慢慢的转过身来，看到的是小词明亮的双眼，本想用手遮住脸，却被小词捉在了手里。记得小时候，你最不耐烦是我吃药，因为总是喝了几大杯水还是没有喝下药。小词笑着，左手握着亦良的双手，右手去拨开亦良额前的头发，只是说你又瘦了，更有明眸皓齿的样子。现在你已经能吃下药，也不再用我在半路上给你站着看厕所的门了。这么帅的一个人，当年竟给一个毛丫头看门，真是太屈才了，是不是亦良笑着问。小词摇摇头，没有回答。亦良的手如此凉，即使脸通红，小词也知道那不是发烧的缘故。
　　不知怎么就睡着的亦良醒来时，虽只看到满屋的夕阳余晖，但却感到无限的温暖。而小词正坐在窗前，用安静如昔寂寞如昔的姿势画着简单的素描。阳光从未如此可爱过，大束大束的从榕树中穿过，射进窗子里，照在小词的身上。那么耀眼，那么神圣，看着看着，忍不住眼泪掉落着。从几时起，小词有了这个标志性的姿势，从几时起，自己有把这个姿势刻进心里的呢？这是最原版的小词，从未改变，从未离开过的小词，原来小词一直都在，只是亦良很少发现。
　　画布上是亦良最喜欢的情景，是小司笔下的那副从未出现过的风景。小词慢慢画着，心中溢出一种绝望的悲伤，泪落了好几次，深深渗进画纸里，仿佛模糊了谁的样子。如果亦良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静静的闭上眼怎么办？无能为力总是痛彻心扉的开场白吧。今天无意间看到亦良左手小指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看着亦良熟睡的有些艰难呼吸的样子，小词的心底只有往日的画面，不停地翻滚着，怎么也走不出来。多少年都走在一起，从未想过未来是怎样的，分开后是怎样的。是想念还是安心，是挂念还是淡忘。亦良曾说过：如果有一天，自己走了，一定会变成一棵树，站在小词必经的路旁，并刻着亦良的名字，让小词好认出自己。当时小词真的想不出那是怎样的情景，但当自己从这样的梦里醒来时却泪流满面，忘记了呼吸。
　　在医院与家来回的往返，对亦良来说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但大多时候是亦良一个人完成的，但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就变成了不一样的事情。小词像多年前一样，不同的是现在背着亦良穿梭在人群中，那么踏实那么安静，真的能让人捡取以往的点滴和感觉。
　　那天阳光很好，亦良硬撑着身子走到镜子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那么陌生，一脸病态，亦良不由自主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大口大口的吸气。小词只是走过来，扶着亦良的肩说，你的眉好淡，我来帮你画眉，好不好。虽是商量的语气，但根本不容亦良回答，就拿起笔来轻轻的画起来。亦良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小词画的好轻好轻，亦良感觉不到笔在动。
　　记得亦良曾经在小词第一次正式有女朋友时问：如果亦良到了60岁，头发白的时候，还可以对着你撒娇，还可以趴在你的背上看夕阳吗？无论你是8岁还是80岁，都可以对小词撒娇，多可以爬上小词的背去任何想去的地方。其实小词还想加一句，可以搂着小词的脖子为小词抚平皱起的眉头。听着小词的回答，亦良只是高昂的抬起头走出他的教室，还不忘笑着对那个一看到亦良进来就知趣的走掉的女孩说：你可以进去了，很高兴你能和小词在一起。其实亦良从没有对谁撒过娇，其实亦良真的不记得这个女孩的样子和名字，每次说起就说那个长头发的女孩，我喜欢的女孩。这个唯一进过亦良眼的女孩如今已经消失多年，也许已成为他人妇。有时亦良在想如果她能坚持到最后，他们现在应该是什么样子。看着亦良微皱的额头，小词只是擦着亦良眼角的泪，把亦良慢慢的揽进怀里。亦良的眉被画的很好看，即使不照镜子，亦良也想象的出来。像在梦里一样，是谁说：你的眉好淡，让我给你画眉吧。
　　其实没有人想要去记住亦良，只因小词的存在才有人不得不记住有个亦良也存在着。小词说自己喜欢把不喜欢的时间段给忘掉，只记住自己耀眼的时光；但亦良知道小词不会忘，因为那是他前进的动力。一个人活着总要有一种动力，有的人为了他人有的人为了自己更能好好地享受生活。亦良从没有想过，在明媚的阳光下，自己站在小词的身边是什么的样子；亦良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多久才能走出自己的怪圈。像三毛一样总是在某个时刻，将自己一步步踩回到少年，几乎溺死在里面。生病的日子里，总是安静的开始，没有谁会忍心扰乱一个奄奄一息的人的心。谁也不知道，亦良走后，小词的世界会多么的惨淡无光，暗无天日；也没有人知道，亦良走后，谁能填充小词心中的伤痛离思。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最不愿看着亦良死去，就是小词吧。从小就看着亦良挣扎着与命运作斗争，从小就看着生活和亦良开着一个又一个玩笑，自己无能为力的站在一旁，能给亦良的只是一个微笑和一次简单的牵手。如果亦良是个叛逆无知的孩子，是个有着和其他孩子一样性情的孩子，小词也许不会如此的疼痛；但上帝总是喜欢给每一个人独特的一面，而亦良这独特的一面又那么的显眼，让小词在人堆里一眼就看得见，认得出。自己的生命沉重如斯还会替他人做嫁衣。
　　今天去小木屋翻看旧旧的CD唱片，突然看到一张没有任何文字的碟片，但上面画满了想要盛开的花瓣。可以看出这是有人特意用利器刮掉上面的一层薄膜，然后用没有墨汁的水笔刻上去的，最后的落款是彼此。是谁说：寂寞的人都是可耻的。可惜老旧的播放机已经坏了，亦良看不到里面的画面和内容，但大概可以猜得出。想着在高出海平面八千米拉萨的小词，亦良想不出如果此时告诉小词这张充满他心情的唱片，他还会不会有闲情看那其实很平凡的日出日落。这个喜欢一声不响就消失在凌晨的人，心中有太多太多的寂寞，只是亦良不知道可耻不可耻。很久都没有听那些老歌，坐在教室里像又回到了当年，只是皱纹已经爬上了额头，并且深了几许流年。不知道小词的青春里有没有错过的人，而那个错过的人是不是和他自己一样，有着宿命的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