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绣鞋

　　娘坐在场院里给秀儿做新鞋子。秀儿托着下巴颏，蹲在娘的脚边看娘在红色的鞋面上绣鹅黄色的花朵。
　　娘，快做好了吗？
　　快了，我秀儿莫急，等开学了你就可以穿着新鞋子去上学了！
　　秀儿使劲地点点头。
　　秀儿十二岁了，还没上过一天学。每每从学校经过，她都会趴在教室的窗台上，看那些比她个子还要矮的弟弟妹妹们读书。她喜欢看他们高高地举起课本，脑袋一摇一晃念书的样子。秀儿也随着他们一起晃动着自己的脑袋。秀儿最喜欢的是老师画在黑板上的那些曲里拐弯的画。
　　娘，爹啥时候回来呀？
　　快了，爹说了，挣够了秀儿的学费就回来！
　　秀儿于是又使劲地点点头。
　　娘身子有病，爹常年在外打工，带回来的钱都给娘看病用了。娘昨晚又咳嗽了！
　　娘，秀儿不上学了，等爹带钱回来，还是先给您看病吧！
　　娘的眼里有亮亮的东西闪过。娘拉起秀儿的手。
　　秀儿，等爹带钱回来，无论如何也要让你去上学。秀儿呀！你要争气好好读书，考上大学校，去城里念书，你就不用再穿娘做的布鞋，就可以穿城里人的皮鞋了。
　　秀儿的眼里也有了那亮亮的东西，她不想让娘看见，赶忙低下来头。皮鞋是什么，秀儿不知道，她只知道娘做的布鞋最好看。
　　秀儿，新鞋做好了！
　　秀儿的手有点抖，她颤巍巍地从娘的手里接过新布鞋，捧在掌心里，红色的鞋面上绣着鹅黄色的小花，几个绛紫色的花蕊好像在风中微微地动着。
　　秀儿，试试吧！
　　秀儿使劲地点点头，捧着新鞋飞奔到水井边，把鞋轻轻地放在井沿上，舀上一盆水，仔仔细细的洗着自己的小脚丫，临了用毛巾认真的把脚擦干，趾缝间也不肯放过。她用毛巾裹住食指，探进指缝间，细细地擦干净。
　　秀儿拿起左脚的鞋，轻轻套在脚上，提起后跟，系上鞋带，小心地把左脚放在地上。接着再拿起右脚的鞋，轻轻套在脚上，提起后跟，系上鞋带，小心地把右脚放在地上。慢慢地，慢慢地站起身，秀儿眼里那亮亮的东西瞬间滚落下来秀儿长这么大，第一次穿上了属于自己的鞋。
　　秀儿，走两步！
　　秀儿傻呵呵看着娘，却怎么也想不起应该先抬哪只脚。
　　娘，我不会走路了！
　　娘眼里那亮亮的东西也掉了下来。
　　秀儿，去照照镜子吧！
　　秀儿使劲地点点头，一蹦一跳地像只小鸟一样飞进了堂屋。娘坐在井沿上，远远地只看见两个上下跳动的红点。
　　井水咕嘟嘟地冒起水泡，娘的心里突然乱糟糟的，站起身四下走走。
　　院子里的鸡儿围着她的裤腿转来转去，哄也哄不散。大黄狗叼着小狗崽在院里跑过来跑过去。。。。。。。娘看得心烦。
　　轰隆隆，突然地底下传来阵阵沉闷的声响，脚下的大山似乎在颤抖。
　　咋啦？
　　紧接着的一阵地动山摇，娘一个踉跄，站立不稳跌坐在井沿上。哗啦！一声巨响，堂屋在娘的眼前倒下了！
　　地震啦！
　　娘依旧坐在井沿上，口里不断地念着：秀儿，秀儿。。。。。。
　　废墟上，椽木缝隙里露出秀儿那一双穿了红绣鞋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