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流中

　　我不相信这是事实，我不能接受这一事实。
　　弟弟小我五岁，在家排行老小。学习成绩一直数一数二。中考成绩总分超过省重点高中分数线100多分，且语文、数学、英语三门单科成绩都超线了。那时我在大四，一个同学的爸爸在那省重点高中任副校长，我带着弟弟见到那校长，看到弟弟的成绩单后，那校长连说：好、好、好。我以为这事就这么定了。想不到，居然没有被录取！什么原因？估摸着有两个：1、我弟弟眼患色弱。2、与那校长未作深层次的沟通。我那时虽年轻，但也食人间烟火的。
　　在开学之前我独自一人又去了那同学家，一点土产不成敬意，但意图是明显的。只是我被告之他爸爸出差还没回来，没想到这里面竟有玄机！极有可能末被录取已成定局，那校长避而不见，快开学了，还在外面出差未回，怎么可能？那时的交通很不方便，往往都在时间上往前赶。弟弟后来被市重点高中录取。但就在那所高中，二年级时学校里爆发了甲肝，弟弟也不幸染上了。学校采取的措施之一是染病的学生休学。弟弟遇上了这事，只得在家养病。
　　那一年我参加工作了，弟弟到我这来了，我带他遍访名医，出钱给他问医拿药，同时介绍他到工地上打工。皇天不负苦命人，病治愈了。尽管他师傅给他加薪并一再嘱咐：过了春节再来。弟弟坚持复学。他复学的决心来之不易呀！他来我这之前，我曾奉父母之命，回去动员他自学。那段时间他对农业情有独钟，我从真正地把田种好也需要知识的角度对他开展思想工作。那次的思想工作卓有成效，后来看到他的一篇作文记述了这件事，我对他说的一番话，被他称作二哥的谆谆教诲。
　　我坚决支持弟弟复学，从他复学的时候起，我每月给他50元的营养费。我那时的月工资才150元。连续性是学习的一个非常显著的特征。由于休学了将近一年，弟弟的学习成绩不再优秀，直到1992年才考取大学。弟弟考上大学，我是事先知道的，电话告诉了他。因为色弱肝炎病史，并汲取弟弟升高中时草率行事的深刻教训，志愿填得很扎实，有的放矢，而且绝对有回旋余地，确保万无一失。后来他如愿地跨进大学的门坎，而且十分的顺利。
　　从那时候起，我每月给他100元生活费。那个时候，我正谈着恋爱，把同意我供弟弟念大学作为恋爱的条件。女友了解详情后，很大方地说：100元少了，每月给120元。嘿嘿，好人她做了，钱还得我出。当年的女友后来转正为妻子。她哪知道，当年我读大学时100元可保我一学期的开支，并且还有节余。
　　大学毕业，弟弟被外省一高校看中。在安徽，跨省分配要交钱的，当年收费标准是8000元。这应该是用人单位出的，用人单位却要求学生自已交，报到后以报销的方式返还。我问弟弟大学四年的贷款有多少，他告诉我不到2000元。于是我给了他一万元后来工资逐年增加，有点积蓄了
　　这么多的沟沟坎坎，我们都走过来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好日子才开始，竟为儿女私情离校出走？出走的目的是散散心，不会有过激行为吧？
　　中午集中，上午有些空闲。
　　我和妻子走到他学校。为避免扩大影响，我们没有到钱主任的办公室。电话联系后，钱主任派齐老师出来接待我们。齐老师被指派为赴拉萨的营救小组组长。齐老师，我们认识的，他是我弟弟的好朋友，我弟弟十分推崇他的为人，俩人经常合作撰写论文发表。钱主任这样安排真可谓用心良苦。
　　齐老师见到我们，还是那样憨厚地笑着，喊了声二哥二嫂。交谈中了解到这个假期弟弟也没有与他联系，他也联系不上我弟弟。齐老师宽慰我们：王老师不会有什么意外的。既然齐老师是组长，我问他何时出发如何走每个人的费用是多少，他说他上网查了，下午的火车，每个人的费用估计要5000元。妻子一听急了，说走时匆忙，又不知道要去拉萨，钱没带足。胡老师说等会到财务上借费用时多申请5000元，够了吧？我问齐老师我弟弟的宿舍可以进去吗？胡老师说可以进去，并带我们拿了钥匙。拿到钥匙，我们就分手了，他得回去拿行李。
　　走进弟弟的宿舍，眼前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陈设一如从前，首先映入眼帘的还是那张宽大的书案，这是他平时用来制图的，案上无序地摆放着绘图的工具和一些图纸。那台电脑依旧呆在房间的一角，电脑的对角摆着一张床，床上铺着竹席，一幅毛巾毯子叠放在床头，毛巾毯子下面有一只竹席枕头。门口有一个小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柴（煤气）米油盐一样不缺。铁锅锅底的锈迹是唯一能证明主人离开有一段时间了，房间里仍充满着活力。
　　我仔细搜索起来，试图找到弟弟留下的痕迹，籍此研判他的心迹。找着找着，真的有所发现。一本书里夹着一封遗书！我的心突然紧张起来，快速地浏览：父亲母亲，恕儿子不能膝下尽孝大哥拜托你代我孝敬父母，二哥你不要找我看到这，我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妻子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扫了一眼那遗书，怒骂道：这个王小宝，一根筋，害人哪！
　　这一骂，我心里也跟着骂：不找你？哼，太便宜你了！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把你拽回来！随即我冷静下来。形势变得严峻起来，幸亏之前作了最坏的打算。我检索着昨天的方案，应该是可行的，只要抓紧时间，能够阻止不幸的发生。
　　这个东西你知我知就行了！我指着那份狗屁遗书对妻子叮嘱着。
　　放心吧！妻子心领神会。
　　我紧接着拨通了钱主任的电话。
　　钱主任，快中午了，我们在哪集中？我急着赶时间，催问着。
　　现在还早吧？钱主任这样说时，我看了下时间，才10：30，集中地点还是老地方。
　　那小妹一道去不存在问题吧？我要逐项落实。
　　没问题！
　　公安部门联系好了么？弟弟既存死心，这一措施的重要性在上升。
　　张校长亲自联系的，他爱人就在110，肯定没问题！
　　那就好，希望尽快出发！
　　已准备就绪，一定会准时出发！
　　终于到了中午。
　　张校长来了，钱主任来了，齐老师、那家小妹来了。
　　好，人都到齐了，行程是怎安排的？张校长俨然一个指挥官，单刀直入。
　　火车，特快，下午4：15发车，明天上午9：30到成都，改乘飞机，顺利的话，当天就能到拉萨。齐老师回答道。
　　公安已布置妥当，记一下这两个警官的手机号。张校长报了两个警官的号码，继续说道：到达拉萨后即与他们联系。小妹你与王老师保持联系，如实告诉他你的行程，但不要暴露其他三人。齐老师，钱带足了吗？路上的吃饭住宿车票飞机票由你统一安排。二哥二嫂的费用不够可以借。有事及时联系！张校长布置着，祝你们马到成功，凯旋而归！
　　是！我们四人竟异口同声，那小妹声音虽弱弱的，但她是金口难开，一诺有千金之重。
　　火车准时发车。
　　火车似乎懂得我们的心情，箭也似的飞驰着。
　　准时抵达成都。下了火车，我们直奔机场，成都这座美丽、有神韵的城市，此刻，对我们没有半点诱惑。
　　到达拉萨时，太阳却仍偏东。
　　离开飞机场下车后，齐老师立即与约定的警官联系，报告我们所处的位置。警官说他们5分钟之内赶到。
　　警官与我们对接上后，齐老师让那小妹告诉王老师我们现在的位置。我们散开，与小妹保持着距离，两位警官身着便装，扮作游客，与小妹保持着五步的距离。不一会，弟弟出现了：他背着个行囊，头发变长了，人晒黑了，正目无傍顾地走向那小妹。看见小妹，不知俩人说了些什么。
　　就在弟弟靠近那小妹的一刹那，俩警官已逼近我弟弟，在背后大喝一声：王小宝！
　　弟弟本能地应了一声，俩警官一拥而上，几招擒拿，也不见施展，便执住了弟弟：我们是拉萨市公安局的，跟我们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