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途

　　近日看许地山文集，文风颇合我的情绪，读后的余韵一直萦绕着我。其中很多篇章短小而意味深长，淡然而充满禅味。
　　常常地想，前世也许我是一棵草，一颗风干在悬崖边的草。所以今生注定只是一个风干的标本，经历过生死，抽离了所有的水分，剩下的只是冷眼旁观着别人的人生。
　　因为孩子的事，我开始念地藏经。在念过一段时间后，似乎有一些感应，似乎灵魂得到安放。我开始相信，这个世界有你我之外的世界，那里生活着很多人，有你，也有我，只是我们相对而视而不见，这就是平行世界，也就是轮回里的世界。生生世世，来来回回。
　　多念一点书，就会发现生命即是缺陷的秧田，是烦恼的苗圃。若要弥补缺陷，拔除烦恼，除弃绝生命，别无他路。然而，我们哪能办得到？所以，不要作这种非想，还是顺着境遇做人罢。只要生命不息，即使缺陷，即使烦恼，我们一样可以期待一个永恒的春天。
　　我的生活像那山间的白茶花，一瓣一瓣，慢慢地长起来。曾经那山茶树的一叶一叶，某叶曾经栖息过美丽的昆虫，某叶曾被鸟儿愉快地歌唱，某叶曾被少年郎折下做成口边的哨子。现在那些叶子都落掉了。只有曾经的痕迹留在干上。山间的山茶树经历了生死的摧毁。红壤的土地，杂草乱生，高大的杨梅树下，一个木箱子，清晨的风，布谷鸟的鸣，渐起的暑热。还有山茶树的泪！是的，山茶树竟然流泪了，不断流入裂开的树槽里。一夜之间，山茶树的叶子纷纷落下，盖住了红的壤，杂的草，掉落已经风干的杨梅上。那些叶子曾经经历的事迹惟有山茶树才能记忆得来。
　　窦是我的一个朋友，她五十多岁，心宽体胖，满身檀香，活似观世音菩萨。窦整天乐呵呵，眉开眼笑。在我看来她是极有福分的，家庭幸福，事业有成，某部高级军官，就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偷偷地告诉我，她皈依了佛。她十分喜好我，一眼看到我，就有缘分。席间我们一直握着手，她给我讲台湾欢喜活菩萨，讲与大师们的智慧禅机。她知晓我的事情，然后在一张白纸中间画了一个黑点，问我，你看到了什么？我慢答，一个黑点。窦摇摇头，讶然地说，为什么我看到的一片白，什么也没有。窦指着纸说，这么一张大白纸，只有一个小黑点，你为什么只看到那一点点，而忽视了整片整片的白呢，你应该看那大片大片的白，我甚至都没有看到黑点。我默然。窦的智慧给了我很大的启示。窦提议带我去见她的法师。让大师去解开我的心结。其实，我想，每当我对着佛珠默念法号时，我已学着放下。
　　我开始期待，期待下一个春天。我知道，在春天里，有和暖的风，有懒懒的太阳，有哗啦啦的溪水，有黄灿灿的油菜花，有勤劳的蜂儿蝶儿和泥土的芳香。我可以再一次躺在绿油油的草地上，可以跑到薄雾弥漫的森林里，重新醉在花香雾气的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