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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安


  最后一次遇见安是在五年前。记得那年夏天的雨下得很频繁。仿佛进入了雨季。气温潮湿而闷热,让人不安。我是在一个下暴雨的晚上接到安的电话。窗外的雨声与电话那头的雨声夹杂在一起,很混乱。安用很大的声音告诉我她一个人从500公里的地方坐火车来看我,没想到这边居然下这么大的雨。安的声音与年幼时一样,很单纯很调皮。
  记得7岁那年,我寄养在外婆家。那个美丽得至今回忆起来如同梦境的地方。安的家离外婆家很近,或许因为这样,让我与安成为了朋友,唯一的朋友。那时候,我很胆小,也很瘦弱,陌生的环境让我难以适从。总是被其他的孩子欺负。而每一次为我出头的总是安。她会捡起石头吓跑那些大孩子。他们都很怕她。因为她总是很凶。但她却对我很好,她告诉我说我张得像她的弟弟,而弟弟在很小的时候病死了。所以她让我叫她姐姐,可那时。我却要比她大好几个月。
  安不是一个漂亮的女孩,没有城里孩子那样漂亮的蓝裙子,也没有很甜美的声音。她很瘦,始终穿着一件看不清颜色的长衣服。嗓音有点沙哑,却是很纯净的声线。留着很长的头发。颈项上带着一条红绳系着的绿翡翠。她说那是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安是一个坏孩子,她总是偷班里同学的一些小东西,像橡皮,铅笔一类的东西。偷来也从来不用。只是将它们藏在山里的小石洞里。而每次我都成为了她的帮凶。她总是能很轻易的翻进教室的窗子看着她那么瘦小的身体居然可以翻过那么高的窗台总是很惊讶,然后发抖的站在门外替她看是否有人来。
  也许是在安的影响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慢慢变习惯了和她一同做坏事,去别家地里偷红薯,去揭掉人家的房顶。逃课,冒充家长签字,撒谎等等。而年幼时的把戏总是容易被人轻易的揭穿。于是我也成为了一个大人眼里的坏孩子。但却很自足的过着那种生活。
  那时候的生活很纯粹,放学后,我就如同她的跟班一样跟在她的身后。安喜欢去河边玩,每年盛夏岸边都会开满离离白花,美丽得让人沉醉。而安却不喜欢这些,她喜欢看河的对岸。她告诉我,她母亲生了她之后便离开了,去了河的那边再也没有回来过。她甚至想不起母亲的样子。有时候,感觉她很爱她母亲,可是有时却感觉她很讨厌那个她所说抛弃了她的女人。尤其是安被父亲打了过后,满身都是红色的淤痕,一条一条,如同被铁烙烙过一样。我问安疼吗?安总是咧开嘴笑着说:"弟弟,没什么。比这更严重的都还有。"安便不再说话,只是一直看着河的对岸,然后抬头看天空,将头抬得很高很高。我看不见她的脸,也看不见她的眼睛。绿翡翠在颈项上好看的成一道下坠的狐型,。至今我仍不知安那时有没有哭过。
  后来,10岁那年,父母将我接回了城里生活。记得离开的前一晚,安来到我窗前,轻而易举的揭开了我的窗子让我出来。她拉着我的手一直跑,最后跑到了河边。那晚的月亮特别的静谧与安详。数不清的萤火虫在河面环绕。我们在河边的大石头上坐下来,一直看着岸边的芦苇。我转过身看着安想多她说什么,她却如同着魔一样发呆。晚上的风有点冷,安抱着肩膀,头发如同海藻般的轻轻舞动。仿佛并不真实。一直到天快亮了。安问我:"弟弟,你还回来吗?你会不会不回来了。外面一定很美,对吧?"
  后来我到了城里,很多年都失去了联系。至到那年外婆去世回去举办丧礼才再次见到了安。她张大了,也漂亮了,穿着很漂亮的衣裙。不再是以前那个黄毛丫头。只是看见我的时候仍旧叫弟弟,仍旧会咧开嘴笑。颈项间带着从前那条她母亲留给她唯一的绿翡翠。她无所顾及的与我开玩笑。问我这些年来的生活,说我是不是把她已经忘记了。她说她快嫁人了,是一个比她大20岁的男人,那男的为了她,妻子孩子都不要了。她说她很爱他。最后离开那的时候,安送我去车站。她站在站台上向我挥挥手,大声的笑着说:"弟弟,可不要把你老姐忘了。有空我会来看你的,听话点……"最后火车启动时,我却看见她哭了。
  我冒着雨来到车站,她站在车站外的电话亭里。全身已经淋透了,雨水顺着发尖向下滑落。她看见了我,朝我笑笑。"看我真来看你了。你可得把我照顾好拉。"
  后来我把她带回了家,那晚和她聊了很多,全是一些小时候的记忆。"弟弟,那时候你可傻了,只知道跟在我背后转。站在窗子外面脚都在发抖。现在你可不得了了,有出息了啊……"不知道她是在什么时候悄悄推开门离开,早上醒来,她已经不在了。只在饭着上留了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弟,好好生活。
  从那以后,她便真的消失了,如同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有时会想起她,不知道她现在生活得怎么样。和那个她所说的为她放弃一切的男人对她是不是还好。
  终于,在去年收到了她在远方寄来的东西,是块绿色的翡翠。
  安去世了,自杀。从20的顶楼上跳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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