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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魂第五章


  当我经过黑暗,睁开双眼的时候;那刺得像槐树针子一样刺痛的阳光,正在刺着那双怜悯的双眼。一双惜怜干枯的黑亮的眼珠子此时正浸泡在那一汪咸苦的卤碱缸里;无力无神的挣扎。就像蚯蚓被铁锹断成两截,痛苦在蠕动着。为着那一点点的最后的生存在努力。包围着眼珠子的眶眶也因长时间得不到安慰而显得干壳起皱。眼睛有力而无光;脸容早已被黑暗前的一番话而吓得无血色。和惨白的死人无异,直愣躺在一张冰凉而刺骨的芦席上。
  人,整个身子趴在地上,一双颤抖的手想尽力的撑起胳膊,让膀子支撑起那侮辱的躯体……可是,这都是徒劳的。全身不知从那一种——不——应该说,每一个角落毛孔都寻不到那一点点力气。那么就是一点点,连手指头握起的力气都没有。面孔、眼睛、胸口、内脏都紧紧地依附着大地。那一把能抓起一碗的黄泥。眼睛看到黄土就像是看到了黄金一样,发亮。照耀着双眼,好像那白如藕般的馒头正在馋吊着那即将饿死的一只死猫。
  风在帮助我的鼻孔在呼吸;每喷出一口气,都会将被大地烤的发酵的黄土掀起阵阵尘埃飘起。连眼睛都不得都不闭上一会。泥土在嘴里和牙齿吵架,如果不是泥土呛的不能张口,简直就以为是在咀嚼着一块牛蹄筋。
  "把头抬起来。"一种很耳熟的声音,像锥子一样在刺着,后来想起,这种声音就是那曾经在虚幻中的一种声音,尖酸儿刻薄。
  "叫你把头抬起来,听到没有?"韩青的得意忘形的声音,也显出一个讨好卖情的味道。
  "喂,教你把头抬起来,你难道没有听到?还装什么装?"韩青的哥哥用穿着胶鞋的脚踢着我。"还装,装什么呢?"
  "应该是站起来,让大家看看偷东西的强盗是个什么样的。"邻居尤余说。
  "或许,他是没有力气吧,饿得发昏。你们就不要去欺悔人家了。再说,不就是斤把黄豆吗?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况且,又是个不懂事情的孩子知道个什么啊?他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做的,你们又何必这样呢?"邻居姓宋的老人说。
  "这倒也是,这么一点芝麻大的小事情,根本不值得一提。"肖留成看了看也说,"如果,他的这么一点小事情也要追究,那不知道要好查多少人?"他的语气中意思,有的人还不知道带了多少公家的东西回家呢。为小孩子的一点事情却来斤斤计较。
  "这个家伙,我早就看出来了,不是一个好东西;你们看看……这么小,就学会偷东西了,到大了,还不知道会如何?"‘鄙弃鬼’陈四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说起话来就像刀刮韭菜一样。"这次是要好好收拾一下他,否则以后,我们的东西都被他偷光了。"
  我真的想爬起来,用那双无力而有效地拳头砸他们……想不到他们竟然会这样数落我?难道一个人永远不会犯错误吗?我会改正错误的啊。同时,我也在恨我的爷爷;如果不是他,我不至于这样,在众人面前丢丑。虽说,我还是一个孩子。可是孩子的一种天真傲气还是有的。而现在……却是……但是,我又回过来想了想,不能怪爷爷;他也是为了我的饥饿。
  也许,他早已知道这样的结果,偏说不要紧,可能在想,就是被抓住,人家也不会对一个几岁的孩子怎么样。就在这偏偏不要紧的时候,却要紧了……我,如今趴在这里,一任众人嘲笑……他却无能为力来维护我!还以为我正在聚集着收获呢?他会听到的,我的心在呼唤。毕竟,家离场头不远,又有这么多人聚集……
  唉,就是能听到又能怎么样?瘫痪的爷爷,只能过守着阳光,守着风雨声、守着秋冬……守着那难挨难熬的岁月……病魔的咀伹使他早已失去生活能力……
  一阵风掠起,掀起尘埃。透过众人的护墙,而摧拍这我。那尘埃似乎要将我掩埋似的盖在我的躯体上。身子下面一阵阵凉潮气正在不停地往我躯体里钻,好像冻僵的蛇忽然遇到高温的水,乱钻乱穿。它已经把我当做一种生长在它的怀抱里的植物一样,不停地在输给我液体。
  天渐渐地披上一层红色的的婚纱,我从那一点的当中,循着能有可能给我的温暖。都难找……取而代之的是;天气的转变和刺骨严寒的晚风,正在有条不惜地给我加油。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他们就像在看马戏那样起劲。众人的闲言碎语也在不停地散发着……
  "小小年纪,就学偷,将来咋办?"
  "看这个样子下去,姓萧的后人真的是……"
  "唉,什么样的家庭就出什么样的苗子……"
  "我早就看出,他家没有什么好的。"
  众人的有流言蜚语,好似被剥了皮的老鼠,用盐水浇洗一样:疼痛、流血、无奈、挣扎……
  再度昏迷的我是被一双脚给踢醒的。一双很有力的而又相当熟悉的,并且是十分害怕的又万分恐惧的一双脚。从这双脚一踢到身上那个感觉,就能知道是谁?毕竟,这双脚已经在他身上已经踢出老茧了。这双脚和那双手,不管是否我做事情的好坏都会让他享受到它们的召唤。也许这就是我的生活?
  在我拼尽最后一点仅有的力气时候;看到的是那副最害怕的冷峻的无情的尤其毫无表情的面孔。一双无情的眼睛里,此时,布满火焰,这个大火随时都能毁灭整个世界。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烤的补丁连连;夹在肋下一条大概三尺长的南瓜,也在流着眼泪。看样子母亲是还没有来得及到家,望着场地上围满了人好奇吧,再说,事情已经发生了好几个小时,她在回来的路上也不可能没有人告诉他,就是没有人敢说,她也会听到一点风声的。何况,她这种火爆的脾气,能不来吗?
  "你这个小畜生,我才离家多少辰光,你就变成这样子?你……"母亲的声音比雷声还要响亮。"我打死你这个小畜生,一点都不争气?我为了你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没有想到你这个不孝子还这样子……"她的拳脚就像下雨一样落到了我的身上。
  "既然你这个不拉子不争气,我也不要你了,反正,我也早就厌恶你这个小畜生了。实指望……"母亲没有流泪,但是她吐出的吐沫比泪水还要多,看得出她的心里对这个偷窃的痛恨。"本来指望你长大了帮我争气一点混出一点什么,也好让我为了这个家吃了这么多苦有个安慰?!谁知道?你什么事情都没有学会,反而学上了当强盗……我还要你做什么?不如早点处死算了,也省得到大了丢人现眼的。"
  母亲很会利用时间,在她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把我往十几米外的河流拖去。
  "妈妈!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会若你生气了……再也不会了,我知道错了……妈妈!"
  我拼命地求饶着。也在拼命的往后耷拉着。我知道,母亲是个说得到做得到的人,她只要一旦发起脾气来,是根本不会考虑后果的。
  "你这个畜生,要你干什么?丢人现眼的,你说,我还要你干什么?"
  "妈妈!好妈妈!……以后,我再也不敢了。你就饶了我吧……"
  "……"
  母亲根本没有听到我的求饶,似乎她的耳朵不存在。不但听不到我的求饶也感觉不到我的肌体在求饶。自顾地任性地做着她自己愿意做的以及她自己觉得有理的事情。在别人看来,那么就是无理的事情,自己觉得有理也就继续去履行。
  看得人很多,几乎是整个生产队的人都来了,大家都是看着我母亲打我骂我,用脚踢我,将我往河边拉……看着我身下留下的一条很深的又很狂的痕迹。看起来我是在挣扎,其实也是一种求生的本能。有看似无力的挣扎,却没有人讲一句话?甚至于,有的人摇摇头回家去了。是不愿意看?还是不愿意拉?劝?或许:两者都占一点。
  其实,也不能说邻居父老没有良心,或者说,我是天生的不值得人来拉劝,或者说,是一个天生挨揍的料?
  每次,我被母亲打时,都会有人来说情,或者拉、劝我母亲。而每次都讨不到好处,甚至于还会遭到她的辱骂。有时,在打我的时候,拉我的好人还得挨上几下……久而久之,来劝的人就少了,有时候,邻居走后,会甩下一句:"你打好了,将孩子打死是你家的后果;真的把他打死也就算了,万一打成残疾,你还得养着……"
  "打死就罢,我正在恨,不应该生他这个小不拉子呢?残疾?!残疾?哼……打成残疾,就让他自生自灭……"
  母亲每次都是这样说,说的时候似乎她的牙齿都在打架。
  场头上的人越来越少。除了队长,也有就是数得出来的几位邻居。邻居的韩青和他的哥哥也回家了,似乎他的事情已经做好。我的生死和他们是没有关系的,毕竟,我是因为偷窃才被打成这样子的。
  "老刘,你也不要这样,他毕竟是个孩子,又能知道什么啊?你这样打他,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生产队里也是一个罪过,最倒霉的还是你家自己啊。"队长老陈边说边拉。"我们又没有说什么?你真的把孩子打成个什么的,我们也跟住你内疚一辈子……真是的……"
  "……"
  母亲看我不停地往后耷拉着,"妈的,我到是不相信,就没有办法把你扔下河?"说完,把夹着的南瓜往地上一摔,‘叭’的一声,一条南瓜瞬间成了三四段。像是刚刚还是一条活着游动的蛇被铁锹瞬间斩成几段,有的还在挣扎。"今天,我肯定把你摔下河,让水淹死算了……"
  我的哀求是无用的、徒劳的、只会让她更加对我的痛恨。
  看着河边离我越来越近,我只有用自身的所有的余力来和母亲争抢着时间。还有就是等待她能有回心转意的那一刻。
  河边,已经越来越近,我绝望了。
  "今天,我死了,就在这一刻,我看到了爷爷,那瘫痪的爷爷,省给我吃的爷爷……我……我不会怪你……以后,爷爷也不用再担心我是否饿着了……也看到爷爷对这件事情的内疚,那满脸的皱纹的脸上的泪水……还有那早已无声的呼唤和哀求……"
  "舅妈!大舅妈!你在干什么?还不放手,别把孩子吓着了。"
  一位很熟悉的、最及时的声音在我的耳畔隐约的响起,这种声音就像是一种救命钟一样及时地敲响那一记;更像那即将沉没的船靠上了浅滩。
  一个高大的身影,那洪亮的声音……很快的穿到了我们中间。在拉扯着我母亲紧紧而使力用劲的拖牢着我的手。
  "是我的姑父!没有错,是他,是二姑父!他是怎么来的?"我的心里一惊。"这么凑巧?"我感到一个垂死的人等到一针救命剂一样,不仅仅将我疼痛消除,还能给我带来新的生命!好比即将干枯的禾苗而突然降了一场甘露。
  姑父紧紧地扳拉着我母亲的手。
  此时的我,虽然仍在尽量的挣扎着。但,力气已经大不如前。现在的力气及挣扎可以说,已经完全松弛,再加上饥饿,早已是头昏脑胀。天又是那样无力的低鸣着悲伤的哀调。
  天际,云层翻滚;狂风怒吼;树摇枝折;杂草遍地飞舞。场边上的草和野花都显得的一种无奈;都耷拉着脑袋,也不愿意看到一个几岁的孩子的痛苦。
  姑父的到来,把我的原有的一点精力,突然一下子不知道他们跑到那里去了?只感觉自己好似死了的鱼儿一样,在水面上泛着白色的肚子,无力。无能的等待着宰割;更像被五花大绑的即将待杀的猪。虽然在哼呤着救命而无法又只好等着那一刀,致命的一刀。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和母亲挣扎。全身完全失去了自制能力和控制能力。一任母亲和姑父纠缠着、一边还使劲而又拼命的拖拉着我。
  我好似被杀了的鸡,垂下头;模糊的看到身下那土就像老牛耕过的地,成了深深地犁沟。
  "好妈妈!你就放过我吧,我以后再也不会去偷任何东西了。"我的心里在求饶。嘴里想呼喊出来。可是,声音只在心里转动却无力发出。
  此时的我,也不知道身边究竟有没有邻里人站在身边,看着这出戏?也不在想,自己离河边还有多远?一切的一切都觉得多余。自己也不再抱有一种能逃过此次难关的可能。
  我的内心也知道;从母亲以往的脾气和教育的方式,就能想到;她想到的事情,不达到目的,她是绝不会罢休的。
  而此时,所想到的就是;我不应该投胎到这种家庭?而母亲,也不应该对我这样?她不应该将自己的满肚子的怨气发泄到我的身上。不应该稍有不如意、或者和父亲吵起来;不仅仅有着一场‘战争’不算。连我也得遭到洗劫。而我却只能挨着这种出气筒的方式的教育。她对这桩婚姻的不愿是事实。那么,她又为什么同意?并且,进入这家的家门?
  如今,她自己受苦也就罢了,连自己的孩子也跟着受苦不算,还得陪着挨吵挨骂挨打……那么,既然自己不同意这门亲事,又为什么要生养我?自己受罪也罢了,为什么又要多一个人来受罪?就是无法躲避的现实,自己无能力抚养,或者说,不情愿抚养,可以在生下来的孩子丢掉啊?那样岂不是更好?!如果丢在那杂草丛生、刺刺密匝的乱坟茔之中,让野生动物来分割吃光岂不是更加好!或者丢到无人知道的地方;让我随风飘逝,不也行嘛?实在不行,或者说,在生下的时候就悄悄地动一下手脚,勒死或者什么的,都是很方便的,又为什么要这样……让我过着这不死不活的日子?是罪过?我就去让我应该去洗礼的地方去忏悔;是‘赏赐’也应该让我有顿把饱饥才可以这样奉行吧?就是不忍意——还有那么点良心的话,将我丢弃那一家门口也可以啊。人家不管怎样最起码也不会这样待我……
  此时的我,在恨;恨生我的人、恨我的家庭、恨我的外婆;要是她不让母亲嫁过来,我就不会受这样的苦。恨我奶奶,她如果不去做哪些好事,我母亲也不会嫁过来。就不会生下我,恨我的母亲,恨她既然嫁到我家,不愿意就不应该生下我?更不应该将她个人对婚姻的不愿而将满腔怨恨发泄到我身上。恨阎王;他点错了生死薄,点错了我投胎的人家,是我遭受如此人不像人畜生不像畜生的生活。恨天庭;不应该这样残忍的对待我一家;是我家遭受如此惨不忍睹的日子……
  我在恨,恨所有的人。不任是阳世间还是阴曹地府的,我都在恨……
  今天,不管我是恨还是如何?也无法再去恨!挣扎?因我的双手——不,应该说是一个微弱的生命;一株垂死的小草即将被人连根拔起,即将失去那应有的生命。恨!又有何用?
  脑海里想的就是:这短短的而又仓促的生命,却在人世间饱尝了如此不公平的"待遇"而感到伤心、感到委屈。如果失去生命,到了阴间第一讲事情就是到阎王身前去查明原因;为什么要待我这样?难道说,我在前世犯下了什么大逆不成?(我听爷爷说过,人在前世如果做的坏事情太多,不仅仅会投胎猪马牛羊,还会头一个最坏的人,让人们垂骂遗弃。)
  想着自己小小的生命即将在眨眼间消失;心里并没有感到害怕,而是觉得很幸运;最起码自己不在为饥饿去劳碌,不在为着挨打遭骂而提心吊胆;不在为受人耻笑冷落而感到害怕;不用再问我身上穿的衣服去交愁;再不行到了阴间不会若得衣不遮体吧?!不在为着父母的吵架而使自己难逃一劫;也不会为这那一点小事情再去守着那份无奈的孤独……想着这一切的一切,心里无非再去说什么,也不想说了。
  阳光好似是泄了气的皮球,恹恹的,软弱无力。
  我的身体更像那焉了的茄子。全部松弛的神经显现出那慈祥而又怜惜的影子;‘啊,爷爷!我一旦死了,爷爷怎么办?瘫痪的爷爷!无人来照顾了。不过这样而也好,不在有人和爷爷争吃的了。爷爷也不需要在将那可以自己吃的食物留给我了。那样,他的身体还可以好点哦!爷爷……唉!?来到世界上短短一遭的对我最好的就是爷爷了!而我却在眨眼间离开他老人家了。’心里不由自主的念叨:"爷爷,您自己多注意吧,我要去了。我不会恨您!虽然,今天的事情是您叫的,但我知道,您也是没有办法啊?也是为了一家人少挨饿!我不会恨您!但愿……您的身体早日好起来啊!爷爷,那样您就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阴沉的天气变了脾气,而且变得比人还要快。不知道从何处跑来的阴云快要把整个天际弥漫?阴云下的挣扎也没有丝毫停止过:姑父脸上的汗水,把地上的灰尘都打得跳起来。
  母亲手上的筋膜也变得活跃起来,把她的整个胳膊变得粗大。不仅仅丝毫没有饶过我的意思,她的拳脚反而是用更快的速度在我的身上不停地穿梭着。
  我没有力气再叫喊求饶。反正是个死,还不如静下来。随便她怎样打我,也好让她在我最后的一次给她打个够吧。
  河。这条河有三四米深,一个成年人都没有办法担到底。就不用说一个几岁的孩子了。几岁的我也不会凫水,一旦被扔下去,还有什么活着的希望。想到这里,我也坦然了。也不在害怕,也不和母亲挣扎。那种求生的本能已经消失。只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慢慢的涌起全身,那是一种飘然解脱的感觉。
  低垂的脑袋下面,闻到了那正在召唤者我的白哗哗的河水;它们正在开心的笑着。河边生长的几处小草,也在向我招手。叫我尽快过去。似乎在说;"快点过来吧!和我们一起玩,你不是没有人和你玩耍吗?来和我们一起玩吧。我们等你哦。"
  河水,随风而飘荡的波浪。被风卷起又飘落在浪涛上的小草,正在浪尖上跳着。它们也在叫我不要害怕,放心大胆的过去,哪里有很多的吃的在等着我……
  我看到了那还是在镇上的干部家看到的白米饭,还有那鸡蛋炒韭菜,以及那几条草鱼。(放在现在,那几条小鱼给猫豆不吃,在当时,这已经是很好的饭菜了。)有几个人向我招手。另一边的椅子上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还见到很多不知道姓名的朋友。他们叫我一起玩。
  周围有很多漂亮的房子,虽然都是土墙,比起我的家那不知道好了多少倍?!还看到了很多很多陌生而又慈祥的面孔。他们拉着我的手;问我他们家里的情况,他们为我的苦而叹息。有的人还流下了眼泪、有人端来了米和麦穇子烧的饭,黑黑的;但是饭的香味很重。有人端来了菜,我看到了我几个月才能吃到的肉,好香啊!他们还怕我不肯吃,不停地用筷子往我碗里面捡。还有的人看我身上的泥土,端来了热水,拿来了那些漂亮的衣服。叫我一边吃饭一边帮我换衣服……
  ……
  我兴奋,喜悦!看到那么多人对我的关心!那么多的饭菜给我解馋……我的肚子吃饱得就像吹起的洋泡泡,又大又圆。想着亲生的父母,总是那样无情的带我。我又有什么话好说的。
  一大群的人群中,一位老奶奶,自从看到我到现在一直不停在我的身边问寒问暖。她的身材不高而瘦;满脸的倦容、苍白。一只手总是捂住自己的右胸。从见到我那一刻起,就没有停止过流眼泪。
  "我的乖乖!我的孩子!你怎么到这里来了?难道那个老不死的没有带好你吗?你的那个畜生父亲又死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什么会让你……"她很急也很爱怜的神情是我的心里动了一下。"……你妈妈又怎么是你乱跑的啊?而这里……唉……这怎么是好啊,看来我们萧家要绝后了……"
  她边说边忙着替我换衣服。一边问我家里的情况,我如实的告诉了她。本来,我是不想说。可是,从我第一眼见到她,就感觉到我的满肚子的委屈只有向她诉说才对。
  "孩子,你受苦了,要我还在,你就不会这样子了。"她擦了脸上的泪水。
  "奶奶?!"我很好奇。我只听说过我奶奶,但是从来没有见过。"您是我奶奶?那我怎么没有见到过您?您怎么会在这里的呢?"我也吃惊。
  "唉,孩子!"她的手在我的头上轻轻的抚摸着。"你是见到过的……"她的神情一下变得那么开朗起来。"……你是见到过的,不过你那时候还小。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我来这里的时候,你才三岁吧,懂什么啊?"她脸上有了笑容,是那苍白的脸容上有了点红润。
  "……我在来的时候,特地把你托付给你爷爷!不过,那个老不死的……唉;也难怪他啊!"
  她的脸容一下子皱了起来,和刚才的颜容不好比。"唉,我不知道,自从我来到这里以后,他又是怎么过的?"一种关切之情瞬间把不愉快的愁容消失了。"……他现在还好吗?那个老不死的,就是你的爷爷啊!孩子!"
  "他还好!就是不能走路。"我很好奇。"那您为什么要离开爷爷啊?奶奶!"
  我望着这位已经被我默认的奶奶。她的另一只手始终没有离开她的胸上。
  "孩子,很多事情,不是你都知道的;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大姑母……唉,你还是少知道一点的好。"
  我望着那满脸的深思。"就不能告诉我吗?"
  "你总是那么好奇!"奶奶笑着,拍拍我的小脑袋。"和小时候一样还是那样淘气。"
  "谁是萧晓雨?"从外面进来两个人,一脸的横肉。"阎王让他去一下。"
  "什么?阎王爷叫他去?不会错吧?"刚刚还有笑容的奶奶一下子脸就发白。
  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奶奶会这么害怕?"我就是。"我用衣袖搽了一下嘴。"我还要去问问阎王爷呢?为什么叫我投胎到这个人家,是我受了很多的苦?"
  "不要乱说,孩子!"一连慌张的奶奶赶紧捂住我的嘴。"你应该听这位叔叔的。"她拉了我一下,赶紧转过身去。"对不起两位大哥,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不要生气。"
  "走!"
  那位长着满脸胡须,眼珠有铃铛那么大的人一声吆喝。还没有等的我回国神来,一条丈把长的有手粗的铁链子逃到了我的脖子上。"见阎王去。"
  我一下就感到全身沉重,呼吸困难。
  "孩子……孩子……晓雨,你……"我隐约听到奶奶在后面伤心地哭喊着。
  阴深深的大堂上,立着的都是凶恶面孔的人,手里拿着的东西也不一样,说像农民做农活的用具吧,也不像,说不像吧也有那么点像。还有一些五颜六色的怪物排列在两旁边。还没有等得我进门,就觉得一阵阵阴寒的气氛包围全身。不由得我打了一个寒颤。
  "遭打;呜……"我还没有看清楚是什么样子。就被一声怒吼惊愣。"啊!"吓得我赶紧用一只手捂住眼睛另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不想让眼睛看到、更不想让耳朵听到这些声音……
  "澎"的一声。
  当我惊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被抛到了河里。一种求生的本能是他用双手拼命的扑打着……
  我离岸边有一丈多远。扑打水的我……没有挣扎得过水。它们不停的从我的口、鼻子里而又很快的传到我的肚子里。我在大声呼喊;救命!双手在扑腾……声音没有发得出来,水却以光的速度从他的嘴里进入。
  很短暂的一切!一切又是那么的短暂!挣扎、扑腾、都是暂时的。一切的好与坏,苦与甜即将随之而逝。
  我想到了,这次真正的到了世界的另一边。离开了那些天天早上唤我早起的鸟儿;离开了那些曾经在我哭泣时而又可以倾诉的小草……离开了曾经狂闹得天地空间;还有一只困扰着我的饥饿、寒冷、令自己无法面对的冷嘲热讽;没有想到的是每天帮我洗脸的清除污垢的静静的河水;反而了结了自己。就是每年都是开得很鲜艳的荷花丛中让我永远安眠在这里。
  星星在天空中呼叫,在请求人们来怜惜我一下,能把我从那深不见底的河流里把我拉上来?星辰在流泪,看着这个幼小的生命相伴过的日子,瞬间在消失。它们也不忍心在看,只有偷偷地擦着眼睛。
  波浪并没有因为我的小生命而停止它的汹涌的野性。不停扑腾的双手反而更加引起水流的怒火;它们拼命的压制着我的挣扎。我想和水流诉说内心的苦楚;它们不但不理睬,反而把它们的呼唤强制在我的肚子里。
  曾经让我度过多少饥饿的水,让我清洗过自己肮脏的躯体的水;一直都是听我的。今天,它们在和我算总账,让我用生命来抵消亏欠它们的债务。
  汹涌的波浪被风抬起来,狠狠地的压在我身上。一次又一次。好似猫捉住老鼠不吃它,而在捉弄……
  岸上的人在惊呼声中观望,没有人跳下河来救这个即将消失的生命。也没有人敢跳下河来救这条生命,或许,人们就在等着这条弱小的生命消失。在这种什么都缺泛的年代,如果少了一条生命就等于大家能多得到一点生存的机会。所以,我不能怪大家冷酷,只能说为了大家的生存。只有这样来解释,才能体谅邻里在观望的人在摇头,或者有的在呼喊,行动的却没有?也不可能有?!社会本来就是这样残酷……
  ……
  挣扎的双手,呼救的声音……随着越来越高的浪花在慢慢地消失……
  呼喊!挣扎!
  谁听?谁解?
  模模糊糊中,我看到了母亲那蜡黄的面孔和对我憎恨的眼光;
  "母亲,你最讨厌的儿子已经去了,你最好的出气筒没有了;你最显得多余、似是眼中钉肉中刺的儿子将永远离你远去……现在,你该发泄的怨恨,都发泄完了吗?儿子愿意带走你的全部怨恨焦愁。所有的不快和哀怨……只愿您能从此,心情不再像以前那样犹郁,易燥易发脾气……这样就是我死了,也是开心的。"
  河里的波浪前进的速度越来越快,水面上的动静就是波浪在欢愉。刚刚还在和生命赛跑的双手已经越来越失去了影子。
  河里的浪花还在翻滚,而一个躯体的影子却渐渐的在消失。
  岸边的人在惊呼声、尖叫声把昏暗的夜都惊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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