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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沿之爱


  我相信爱,却始终于爱无缘。直到28岁时遇见了30岁的维安。我们从谈心开始,到交心,再到有一天维安来到我的宿舍。
  维安说,阿萍在表店里哭哭啼啼,说你欺负了她。我说没有的事。她借我的钱,好些次了,便跟她要回,她推说没有,抓了块手表敷衍我。现在听你这么说,她是在先发制人,搏取同情。维安说,老实说,你有没有跟她睡过?我说没有,不存在那个可能。维安说,我认识阿薄也有一段时间了,我清楚她的为人,她也跟我借,也都是有去无回。当初你问我,"她是你朋友吗"时,你记得我只是一番苦笑。她这个是不晓得什么叫朋友的,她只知道利用。谁有钱,她便跟谁睡跟她好。确是很贱格。但到底,她却始终是我的同学。如今听你这么说,与她没牵连上,我心里比较心安。——林,我们确是朋友,不是吗?当然,我回答。
  维安起身要走,只听见哎一声,她又坐了下去。我问怎么了?维安说过来时脚让车轮给夹了一下,可能拉伤了。刚好我这边有药酒,便拿来给她。维安接过在一擦。我见她搓得不方便,便对她说我来吧。我猫下身,手指按了按脚踝处,问这里痛吗?维安点头。我脱了她的靴子,脱了她的袜子,醮上药酒往脚踝踝周围搓。维安的脚,白的出乎人的想像,脚丫也很好看。好多了吗?我问。维安答道,很有一手。我笑,注意到她脚踝处的红蔓延到了她的白皙的脸上。维安说,你怎么面红耳赤呢?我没有回答,速度慢下来。维安说,我怎么觉得你现在很像许三观呢?我便彻底停了下来。我说,我怎么像许三观呢?我怎么像呢?说着我起身扑在了她的身上。
  这一天是维安的30岁生日。维安说,我30岁了,扭伤了脚,这是给我个提示。提示什么?提示我之前生活曲折,之后将更加坎坷。我默默的听着。我说无论如何,我陪着你便是。维安听了,淡笑。维安问几点了?我掏出表看了下,说刚过8点。维安说不想太早回去,让我妈看见脚一拐一拐的,又会图增伤心。从前有一次,她已够伤心了。我说那就再说说话。我看着她,彼此却没有了言语。
  维安说,刚才你看的表,就是阿萍给你的?我一边递给她一边就应道,对呀,她说这只镀金的表,值好几百。维安接过看了看,说倒是有一定的份量。我说确是挺重。我平日倒塌不怎么戴表。维安又看了看表。维安说我也不怎么会看表,我父亲说一只表最珍贵的地方就是表针。好的手表表针不是用机械弄的,而是用手工磨出来的,磨得粗细均匀,微致,恰到好处,走起来时间才会精确,误差小。我瞧这表的针不像是用机械弄的,并且表的份量,色泽,以及做工的巧致,都不一般,猜想应该是块好表。那阿萍为什么给我呢?我问。维安淡笑道,阿萍那人怎么会识货呢?你要是给她假钞,她倒是几米开处也能辨识出来。她只是想着随便打发你罢了——不过,她怎么会有这块表,倒是一个很大的问号。我说好表也罢,普通的表也罢,今天是你的生日,无论如何,也要出去吃一顿。说罢,我拉起她的手。还有细腰,揽住。
  第二天我下班的时候,路过一间当铺。我想起了兜里的那块表。我便走了走去。里面的装潢摆放倒是很考究。有个上了年龄的男人在柜台前。我给他看了表。他问道是当吗?我迟缓的说是。他看了看表,看了又看,然后放在扩大镜下面,再看了看。接着测了一下它的重量,又把它放时盛有液体的容器里。如此折腾了一番。他确定了,于是问我要什么价?我说你可是看清了?他说看清了,CASIO。我反问道,那你肯出多少?他说三万。三万?我听了吃了一惊。他注意到了我的表情。但他误解了。我说你再说一次,你可以出多少?他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四万。他说这金表在现在的市场是这个数了。我拿过表说我再考虑考虑,然后转身离开,背后那个男人在呱呱叫回来回来回来。
  我见到维安时,我告诉她要跟她说件事。维安说她也有事告诉我。于是我告诉了她我的发现,那只表的实际价值。而维安则告诉我表店的帐单上少了只金表,不巽而飞。这样一来,事情便不谋而合接上了。
  我对维安说,用不用把它归还?维安说不必。维安说事情是阿萍做的,她自是不会承认,与你自然也搭不上关系。该如何便如何,你拿着它并不存在问题。
  维安说你相信爱吗?我说相信。维安说抱着我,用力的抱住。我便有力的抱住了她。维安说,感觉确是不一样的。
  这话我听了一直有些不解,虽然维安当时说得很轻微,但我终究是记住了。接着直到有一天,当我看见她和另一个男人在一起时,我才茅塞顿开。维安说他叫大中,是我的前夫。他来是给我送药。我说维安你病了?维安说只是头痛,提不起精神。我说为什么不去医院看看?没用的,维安说,没用的,这种病治不好。我说那他送什么药?维安说******。说着她举起了一粒。我沉默了。维安说离婚前有一次头痛得厉害,叫他去拿去痛片,结果他拿来了******。后来我发觉时,已离不开。我知道他的意图。即便这样,我还是坚持跟他离了。他的拥抱,总不及你的有力,让人踏实。我想女人想寻找的无非是这种感觉。林,你可是在听?
  当然,我是无须用言语去表示。我用力的紧紧的抱住了她。维安,我要让你摆托这种束缚,维安,你说吧说吧说吧,我在听,我用心在听。
  维安说,林,你对我说,要干一番事业,让我过另一种生活。林,我已三十岁了,并不看重那些。风光的日子,我不是没有过过。或者说,我是踏着风光徐徐坠落下来的。先前我还是少女时,也是一枝花,很多人想摘的那一枝。我那时眼光还很刁钻。大中要不是有个声名显赫的家庭,我也不会理他,到最后,居然还接受了他的钻戒。大中的父亲在市里的建筑局任要职,还是个政协委员,但在暗在里却在搞走私。你知道走私这类东西,要是上面没有关系,是走不通的。大中的父亲驰骋于黑白两道,所以很快发了迹。你记不记得当年桂江上有一条船——哦,你记得。那条大船就是大中的父亲开的,谁也不知道那船究竟为谁所掌控。那船表面上是搞餐饮,实质是在搞赌博。一般人而言,无论如何,是下不了那条船的。船上光保镖就有几十号人。大中的父亲开它,无非是为了交易方便,提高安全系数。所以,林,你也可以从此约略看出我当时的风光。
  大中本身就怕我,事事都要迁顺我。他母亲给他算过命。算命的先生告诉她,他老婆这一生都会比她儿子强,能干。所以他那一家子对我也是很敬重。他妈从没有说过我,却总教育着她儿子"凡事都要谦让她,彼此才能相辅相成"。他父亲动用各种关系也没能阻止我和他儿子离婚。我跟大中的离婚离了一年多,我把那个行政局办公室的门都快敲出一个洞了。人家离婚都是客客气气的,到我的时候,那些执法人员对我是软硬兼施,又是说教又是刁难。几乎什么可以派上的招数都用上了。但我却不受教。他父亲感叹的对我说,"大中先前能娶到你,是今世捡到的福。"
  大中这人怎么说,脑袋瓜子转得还是挺机动的。但就是好赌,败家,做不正人。他很怕我,从不敢带别的女人回家。他跟我结婚后就很少再跟我做那事。收回的钱也全部交我入帐。要用钱的时候,他也不跟我要。他叫他的那些朋友跟我要。他们只要把事情数目说清了,对上了,我都会给。他的朋友对他说,"大中你老婆就是跟别的女人不一样,不瞎闹,好说话,走时还问有没有搭车的零钱"。
  后来大中父亲的事终还是让人给知道告发了。当局也没敢去上报,知道里面会牵涉到很多人,很多内幕。检举的资料便一直存放在档案室。这样,大中的父亲便收了山,图个平安。然而事非如此。大中存心要败家。赌博,玩女人,开无意义的商铺。渐渐的,家境终于没落了下来。大中没有了后盾,没有了经济支持,便开始犯贱。越犯越贱。起初是跟一伙人做拉皮条的,到后来有一次,居然跟位头发灰白的老头犯贱,打电话给我,说让摩托车撞了,要我过去。我匆忙赶过去,看到那个场景,心里便知道了什么事。大中知道我说话很有一套。可怜了那位老头,我看着他便想起了早逝的父亲。老人慌张的把钱包递过来,说钱全在里面。我见了很不是滋味,感到有些惭愧。我挑了张面额大的,然后把钱包递回给他。老人感激的跟我道谢才匆忙离去。我把钱往大中身上一扔,对他说以后这样的事别叫我,你犯贱不觉得惭愧吗?哪怕是一点点?然而他真是一点都未有。之后不久又一次,便出了事。当时他们那一伙人在搞偷盗灯饰。偷窃这事,一般人而言,都是单独行事。他们却是成批的,弄辆车,瞄上几幢存在安全稳患比较多的住宅,把楼上的灯饰全给搞掉。我当时还不知道他在搞这些。只是接到电话说,他喝醉了,让我去接。完全是没想到他是在拿来我当块砖使,抛出去看看会有什么反应。结果我刚好遇上那幢楼那几天闹丢东西。我刚一上去,就让人给抓个正着。他们一堆人围着问我是谁,上来干什么?我泰然说我老公喝醉了,我来接他。他们问,你老公叫什么?我说陈大中。他们听了面面相觑。一会儿后,110的车来了将我带走。直到警局的人说起最近发生的事,我才明白过来。陈大中,我的丈夫,这个作奸犯科,混帐透顶的家伙,又一次当我只猴般利用。我对警察说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他们要我出示证件。我没带,刚好进来位大中父亲风光是有过来往的,便允许我回去拿。我出去,搭了辆摩托车。我坐在后面左思右想,装傻好还是装可怜。装傻吧,人家也不是吃干饭的;装可怜吧,又并不能保证尺寸拿捏得到位。这样想着想着,突然车子猛一晃,失去方向,跟着思维也失去了方向。
  醒来的时候,人已躺在了医院。我姐说你出了车祸。我姐说你总算醒了,你昏迷了8天8夜。我说你是谁?这样一来,他们便明白过来。我是患了脑震荡,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后来想想,这样也好,省了不少功夫。天意使然。警察来到病房,看到我这种情况,面面相觑,知道找不到什么线索,如果带回去的话,麻烦反而会不少。于是便对医生说,麻烦交给你了。
  我醒来之后,真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任凭他们怎么引导也没用。医生见我这种情况,便将我转为精神科。这样一来,我的境地就惨了。整个病房都是精神失常的人,活动范围的四周也封锁得严严实实,如防盗网一个样。走廊啦,病房啦,都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什么厨房工呀,清洁阿姨呀,护士呀,让你烦得再精神正常也要失常。这个时候,我非常想抽烟。但医院不让抽。所以只能想着法子抽。后来有位室友,不知什么法子弄来包茶花。她见我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便让我守在厕所外面,她在里边抽。她抽完了,就轮到我。可惜好景总是不长,过了一个星期,这位室友出了院。我便没了烟抽。所以我也要出院,出了院,你要怎么抽就怎么抽,没有人会拿着针筒警告你。但他们死活不让我出去。我越闹,他们越认为我精神有问题。我便闹得越凶了。直到有一天,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扎扎实实的绑在床上。我大声叫,为什么绑我?医生说,你告诉我你是谁,我就放了你。我说我要吃******,我家有300多粒。这时,我才开始逐渐清醒过来。后来医生再问我时,我说什么时候说过——疯子的话,能相信吗?医生听了嘿嘿笑了笑。他说,我想可以批准你出院了。
  我住院其间,陈大中一次也没来看我。他是不会把心思放在无意义的事身上的。我晓得。说来奇怪,我并非恨他。恨是一个无意义的结果。我只是想摆托他。但总是又被他所缠绕。天意弄人。大中又在想着法子弄钱了。他想起了档案室的那份检举档案。他也不知用什么法子,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它弄了出来,复印了又放回去。干这种小偷小摸的事,他倒是很有心计,有一套。他要是将他那份才能用在正正经经方面,也不会坠落到今天这般犯贱。他找来名单,名单上的人,现在都升到上面去了。他给他们电话,说当年他父亲替他们背下了所有的事,现在家里有困难了,是不是应该救济一下?他跟他们谈好了价钱,一次性付清。他们要他过去时,他有些害怕,才把事情告诉了我。说那东西在碎纸箱的最底端,用胶布粘住了。要是他这一去出了什么事,就把那东西交上去。我说那你父亲呢?他也是有份的。大中说他老了,无所谓了。
  他还是回来了。他回来之后,我就跟她离婚。他说好好的,干什么?现在不是有钱了吗?我一句话也没有说。他这么说时我已无话可说。然后我去了戒毒所。他们把我调到一个边沿小山。切断与外界的任何联系,像劳改犯一般种植作物。师傅说,"你如果不染上毒,前途无量。"当时的情况是,无法想像的困难,一个女人,挺着一个大肚子,管理山上三百多号人……连续三个月,小组的产值增长第一……到后来,不能挺了,便回来生了小孩。终于没再回去。
  因为戒得不够彻底,所以又为后来理下了祸端。再犯时,精神不能集中,毅志不够坚定,断断续续的,又服上了。
  我听她说了差不多有一个世纪。我为自己的肤浅认识感到羞赧。先前维安说,"之前我生活曲折"时,我并不留意着,未将它当一回事。我想曲折人都是会有的,我的曲折何尝不是?但现在看来,不是的,并不是你想像的那般。并非。
  我对维安说,我是定下心来,要让你摆托那长久的束缚的。在车站,我去买票。我要带她回故乡,见我妈和戒毒,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我对此充满信心。然而我的展望还没有展开,便已不成形。我买完票回来时,维安已不见了。我呆呆的站在人群中,四顾茫然,失去了方向。我想起维安的话,"没用的,这种病治不好"、"林,你相信爱吗",伤愁满溢。维安,你可是存心让我失望?
  我拖着沉重的行李,沉重的步伐,沉重的思想走了回去。然后一直发呆到天黑。天黑的时候,突然接到一个电话,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听着似乎有些熟悉的味道。对方说,把金表带过来,然后可以见到维安。到这时,我才明白过来,维安让人绑架了。我刚想问地址时,那边突然"啊"一声挂断了。我愁绪万分,不知如何是好?想报警,又怕不妥,想想无非是为块表。便坐着等电话。这样一等,便等到晚上12点,凌晨3点,到次日早上6点。7点钟,电话才响起来。是派出所打来的,叫我过去。我飞快的赶了过去,见到了维安。警察说,她前夫教唆她叫你过去,她没有。他便自己打去,就在他打电话之际,她背后给了他一刀。维安说我早应该料到,阿萍跟他有关系——我说过我也并非恨大中。恨是一种无意义的结果。我只是觉得应该那样做——你不要跟我说什么"值不值得"、"何苦"。女人的心,你不明。我说我明白。维安说,你真明白的话,就去找另外一个。我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谢谢,我说,不必了。你知道我不怎么会表达,等你便是。
  我会一直在,维安,你无法摆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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